第16章 血骨铜钟

　　薛木兰的剑尖凝着冰霜，老程喉结上结出蛛网状的冰晶。晨光穿过她颤抖的睫毛，在冰魄剑身映出流动的龟兹文——那些字符正从剑镡向剑尖逃窜，像一群受惊的银鱼。

老程抬手抹去鼻血，掌纹里嵌着的青铜碎屑簌簌掉落，“当年龟兹城头，薛仁贵将军也是这么拿剑指着我。”

青玄子突然剧烈咳嗽，道袍前襟渗出的血渍里游动着青铜色细丝。我这才发现他脖颈皮肤下凸起节状纹路，像无数微型衔尾龙在血脉中游走。

“师傅您这是怎么了？您脖颈....”我话音未落，他袖中爆出七枚铜钱。其中一枚擦过薛木兰耳际，钉入她身后正在青铜化的韦陀像。泥塑神像的瞳孔突然淌出血泪，手中降魔杵“咔嚓”裂开，露出里面森白的腿骨。

薛木兰的剑终于无力地垂下，剑气在地面犁出三尺冰痕：“老程，告诉我当年龟兹城的那场战役究竟发生了什么？”钟楼残破的窗棂突然灌进腥风，裹着昨夜的血锈味。老程弯腰捡斩马刀的动作突然僵住——刀柄缠手布正在碳化，露出底下鎏金的“安西第四镇”番号。当他握紧刀柄的刹那，整条右臂迅速覆上一层青铜鳞甲。

“当年在龟兹地宫，”老程嘶哑的声音突然混入金属颤音，“十万战死的兄弟尸骨炼成了那口钟....”

话音未落，青玄子指着不远处突然发出一声嘶吼：“快看...看地上！”

我顺着青玄子指的方向看去，昨夜凝结的血冰此刻正在迅速融化，流淌的血水在慈恩寺地面上汇聚成一幅地下河流域图。在河图上忽明忽暗闪烁着红光的青铜鳞片清晰的标注着“龟兹地宫”、“昭陵”、“河西走廊”、“锁龙井”的位置。我赶忙从地上捡起一块闪烁着红光的青铜鳞片，发现背面赫然蚀刻着一幅微缩城防图——那正是贞观年间安西都护府的布局。

“子时三刻到了。”薛木兰突然撕开左臂上的护甲，上臂浮现出与青铜鼎中雕像相同的飞天纹。“快看！”薛木兰剑尖点向河图某处：“这处断点像被人改过道？”

“贞观十九年，薛大将军在此截断龟兹水脉。”带着金色面具的张世忠将军忽然从阴影走出，面甲上沾着新鲜血渍，“但现在有人却重开了暗河。”

老程用斩马刀撬开青砖，露出底下蠕动的血色藤蔓：“龟孙子竟然用人骨当河堤！”他挑起半截白骨。

“戊申年七月初三...”青玄子突然掐指，“是薛仁贵将军攻破龟兹王城的日子！”他扯过白骨拼接，裂纹竟组成小型的龙衔尾图腾。

我的青铜镜显示出井水：“看！血泉流向变了！”光斑在河图上移动，最终停在昭陵方位。薛木兰的冰魄剑突然嗡鸣，剑柄霜花凝成“丙寅”二字。

“丙寅年..”张将军独目闪过一丝痛楚，“阿羯那在昭陵龙脉上动了手脚。”他扯开衣襟露出冰晶心脏，内里封着片龟兹玉简，“这是当年从龟兹祭坛找到的地下河图。”薛木兰凝视着玉简上的蓝色血纹，突然瞳孔骤缩：“这玉简上的蓝色血纹...和我体内冰毒同源！”

青玄子接过玉简将它按进血泉，井水瞬间凝结成一条冰阶：“跟着冰层反光走！”众人踏着冰阶深入地下河，见两侧石壁上刻满了炫目的胡旋舞姿，舞姬指尖均指向同一个方位。

“他们在用血泉跳胡旋祭！”张将军用陌刀劈开蛛网，露出后面青铜碑文，“这是昭陵龙脉的镇文...已经被篡改过了！”我用强光手电照向碑文倒影，镜中浮现出龟兹文字：“以唐龙养龟兹”，“他们要把大唐气运转嫁龟兹！”我倒吸一口冷气惊叹道。

老程突然闷声卧倒，将耳朵贴在潮湿的河岸上，斩马刀插进血色淤泥：“地下好像有东西在吸某的血！”刀身拔出时带起串串血色气泡，每个气泡里都裹挟着血腥的气息，又似一只只血眼在凝视着我们。

“是龙脉节点在被侵蚀！”青玄子甩出朱砂绳缠住老程脚踝将其拉起，“陆校尉快刺破气泡，薛都尉快用冰魄剑气冻住血眼！

冰魄剑气与陌刀同时击出，破裂的气泡中传出惨叫。薛木兰突然踉跄：“寒冰之毒在呼应血泉之水...阿羯那在通过我感知这里！”

张将军突然将一幅面甲扣在薛木兰脸上：“用这龟兹寒铁阻断感应！”面甲内侧突刺出冰针，薛木兰脸上顿时血流如注，却也隔绝了体内躁动的寒冰之毒。

众人抵达暗河交汇处时，见河床之上立着九尊龟兹乐神像。青玄子拂尘扫过神像手中的曲颈琵琶：“这琵琶奏《秦王破阵乐》，音律相冲时可见真脉！”

张将军陌刀击石为节，薛木兰以冰魄剑敲击玉简。音波震荡中，乐神像轰然倒塌，露出后面三条暗河分支。

“左道通昭陵，中道往河西...”我的青铜镜突然发烫，映出第三条河尽头的祭坛，“右道是龟兹祭坛血泉源！”

张将军突然拽住欲向第三条路奔去的薛木兰：“祭坛必有冰魄阵，你去便是送死！”

“那便请教张将军。”她猛地挣开张将军的手，扯下面甲递还，脸上冰针还在咕咕地渗血，“该如何封印这血泉之水，解我大唐之危！”

“此事非同小可，我们还需从长计议，切不可莽撞行事，待计划周密方有胜算！”张将军轻拂去薛木兰脸上的血珠，眼神坚毅而又满是慈祥的望着薛木兰。薛木兰垂下头，寒冰剑气随之渐渐退去，化作缕缕寒气在地下河的水面上慢慢消散。

遥远的街巷传来打更声，可那梆子响里分明夹杂着诡异的羯鼓节拍。当我们从井底的地下河回到地面时，眼前的景象不禁让我不寒而栗，此刻正是清晨，整座洛阳城的屋檐都在滴落青铜色的晨露。我惊奇的发现巡夜更夫僵立在街心，他的梆子已经和手掌熔为一体，化作青铜钟锤。

“快回慈恩寺！”青玄子甩出残破的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着指向慈恩寺大雄宝殿方向，“青铜醒要吞尾了！”寺门前的冰墙早已炸成齑粉，我们踏着冰晶冲进慈恩寺前庭，那口三百斤铜钟此刻正悬浮在井口上方，钟体内侧长满肉红色的菌丝。最骇人的是钟纽处垂下的不再是蒲牢兽首，而是李县令被青铜包裹的头颅——他的嘴部撕裂到耳根，口中衔着条仍在扭动的青黑色龙尾。

“阵眼在此。”薛木兰的冰魄剑突然插入井中，老程爆发出野兽般的嘶吼“见鬼去吧”，一刀将那颗青铜包裹衔着龙尾的头颅砍下，随即将它抛向薛木兰“薛都尉，接住。”

薛木兰腾空接住头颅的瞬间，她的飞天纹突然脱离皮肤，化作一张金色的网绳缠绕在铜钟上。青玄子咬破舌尖喷在朱砂符咒上，血符随即飞向铜钟，那些喷溅的血珠在空中竟凝成了龟兹乐谱。我鬼使神差地掏出那半枚虎符，符身上的铭文竟与血符产生震耳欲聋的共鸣声响，于此同时铜钟也发出垂死的嗡鸣，整座洛阳城开始震颤，慈恩寺的地面开始塌陷。无数青铜手臂从裂开的地缝中伸出，每只手掌都握着一截陌刀残片。在我们坠入深渊的瞬间，我看见薛木兰背后浮现出十万青铜甲士的虚影，正在黄沙中列阵待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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