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血甲谜云

　　子时的梆子声刚敲过三响，青玄子的罗盘针突然“咔”地折成两段。

龟甲在篝火中爆出三声脆响，裂成六瓣残片，每片边缘都泛着焦黑的油光。

“大凶！”他吐出瓜子壳，灰白的胡须在夜风里抖得像枯草，“龟儿子的，这卦象比道爷的裤腰带还歪。”

我蜷缩在箭楼背风处，青铜镜紧贴着心口。

第八道裂纹像蜈蚣般从镜钮爬向边缘，镜中血雾里浮动的画面越发清晰：薛木兰的冰魄珠碎成齑粉，老程的斩马刀断成三截，而我自己——正被青铜锁链吊在刻满饕餮纹的祭坛上。

“陆兄！”王五掀开牛皮帐帘，甲胄上的霜花簌簌掉落。“斥候队在黑松林撞了邪，那冰尸...那冰尸穿着前隋的铠甲，胸甲上雕着九头蛟！”

老程的鼾声戛然而止，斩马刀“当啷”出鞘：“放你娘的罗圈屁！隋炀帝的坟头草都比道爷高了！”

刀刃劈开帐内凝滞的寒气，惊得火盆里的炭星四溅。

黑松林里斥候队的马蹄印在积雪上，蜿蜒如蛇，最终消失在一座丈许高的冰碑前。

碑面爬满了藤壶状的冰瘤，正中嵌着具人形冰雕。

“这是武德四年凉州军械监的鹰徽。”

薛木兰的指尖抚过冰尸胸甲，霜花顺着她月白的披风蔓延，“但这锁子甲的编缀手法...”冰刃挑开护腕内侧，“是隋大业七年征辽死士的独门工艺。”

我凑近细看，护心镜竟是半片青铜罗盘，指针永远指向正北。

突然我的虎口旧疤传来针扎般的刺痛，冰层深处传来细密的碎裂声，仿佛有无数虫豸在啃噬寒冰。

“退后！”青玄子的银箸破空而至，穿透冰尸咽喉挑出团荧蓝丝线。

那活物似的细线在月光下扭动，发出婴儿夜啼般的呜咽。

老道将丝线凑近火把，幽蓝火焰“腾”地窜起三尺，“这是烛龙教的牵机引，中者三更死，五更化尸，七更就能给亲娘托梦嘞！”

丑时三刻，冰尸空洞的眼窝陡然腾起绿焰。

老程暴喝一声，斩马刀裹着茱萸粉劈下：“装你娘的大头鬼！”

刀刃斩碎冰雕的刹那，整片黑松林响起机括转动的咔哒声，像是有百具弩机同时在上弦。

十二口冰棺破土而出，棺盖上的饕餮纹竟是用人血勾勒而成。

薛木兰的冰魄珠悬在半空，映出棺椁表面密密麻麻的铭文。

“坎位空缺，生门在巽！”

我拽着王五滚向东南方枯树。

青铜镜贴地划过，镜面映出地底交错的荧蓝脉络，如同巨兽的毛细血管。

老程抡起冰棺砸向阵眼，朽木断裂声里突然迸出淬毒的弩箭。

“叮！”薛木兰的冰魄珠击偏箭矢，却在触及青玄子道袍时碎成冰雾。

老道翻着白眼儿甩出了鸳鸯锅，红汤泼在冰棺上腾起阵阵腥臭血雾，清汤里的昆仑冰髓凝成锁链。

“道爷的鸳鸯阵可不是白摆的！”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锁链顿时泛起赤芒。

我趁机用军刀撬开了棺椁，腐臭中混着刺鼻的硝石味儿，棺底铺着层灰白粉沫。

突然，王五的佩刀“锵”然出鞘，刀刃竟架在了自己咽喉上。

“陆兄...”他脖颈青筋暴起，瞳孔缩成针尖，“快...走...”

薛木兰的冰刃擦着我耳畔飞过，十二具冰棺轰然炸裂，尸块在空中扭曲重组。

三头六臂的怪物轰然落地，老程斩马刀劈在冰晶心脏上。

“攻它腋下逆鳞！”我抛出青铜镜，狼纹在脊背燃起青焰。

镜光如利剑刺穿怪物胸腔，薛木兰的冰魄珠划出玄妙弧线。怪物发出濒死巨鲸般的哀鸣，崩塌的尸块里飞出密密麻麻的荧蓝甲虫。

青玄子道袍鼓成风帆，十二枚龟甲凌空结阵：“天地玄宗，万炁本根...”

王五突然扼住自己喉咙，嘶吼着：“右眼...在昭陵...”

寅时的晨光刺破冰雾，林间腾起七彩晕光。

寒风卷着冰渣掠过耳际，远处传来战马嘶鸣。

薛木兰的披风掠过残棺，霜色狼纹在她耳后若隐若现。

青玄子蹲在冰碑前，用银箸蘸着黑火药写写画画：“龟兹人在武德四年就能炼硝？龟儿子的，道爷的火锅秘方不保啊...”

老程踹飞半截冰棺，酒葫芦里的三勒浆浇在刀锋上：“老子管他龟儿子的，来一对砍一双！”

烈酒遇冷结成冰刃，斩马刀劈开最后一缕残雾，露出东方天际的鱼肚白，冰碑突然“咔嚓”一声裂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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