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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殿里,十四年

书名:妄人雪 分类:玄幻 作者:杝瑰 更新时间:2024-07-24 12:09: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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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二人分室而眠。

戍子颖未眠,只轻轻开门,蹑手蹑脚的走出门去,苍负雪却已经睡着。

她面带不喜,忧心忡忡,只在偏殿外的水池边瞧见一桩石凳,近身坐下。水车悄然滚动着,仅驮起一股清水,哗哗作响,回返往复,有助闻者静心。

确实有效,很快戍子颖便冷静下来,只盯着水池,深深叹气。

“徒儿。”戍子颖盯着盯着,竟又出了神,连师父的声音都听见了。

“师父,你来了。”

“徒儿是不是累了,已经出了幻觉了?”

“师父,徒儿不累,只这些事情本不是我该操心的,可徒儿不能坐视不理。徒儿只是担心,忙活了这么久,仍是没有任何进展,若一直这般,可如何是好?”

戍子颖回答。

“师父不是说了吗?不要管师父的事情,只开心着,你在那山下救人时,不是很惬意吗?”

矣雾先生严肃的脸浮在水池上,戍子颖有些激动,她真希望师父能来拥抱自己。

她叹了气,开口说话:“可已经十四年了,师父,我的雾术已经相当精进,而且我遇到了云院的人,一切非常巧,难道不是注定吗?”

“那不是你碰巧遇到的,那是受他人谋划而为。”

“可是,师父,这是机会。”

“徒儿,你还是这般倔强。可你再这么做,师父会生气的,你当真不怕师父生气吗?”

“师父,对不起。可徒儿就想知道一个答案,我希望您能原谅我。”戍子颖坚定回答。

“你若执意如此,师父便不会再来看你。”

“别这样,师父!”

“师父,师父。”戍子颖喊着,惊了一下,额头跟着冒汗,才回过神来,她失落望着四周,没有任何人,更没有师父。

她心沉到底,却没有忏悔。她想:师父,我一定要弄清这件事,哪怕你不认徒儿,徒儿也不后悔。

她清醒过来,目视着前方,追忆起十四年前切实发生过的那件令她痛苦的事情。

十四年前,她虽十五岁,却早已跟随过师父矣雾先生云游、下山救人,打开了医者的世界,翻开了患者生活的千篇万页。

那些时日,是她向往的日子。在雾山中,她快乐且自在,在梦里,她时常忆起,过往如云烟缭绕一片,又烟消云散。

时至今日,她仍无比怀念,却知道回不去。为何回不去?她频繁回忆起,一切改变,要从矣雾先生一日突然外出时说起。

那日,矣雾先生收到一封无名信,尚未见扉页,先生便面露欣喜。可惜,那信在先生手中,是乃绝世珍宝,戍子颖都没机会碰到。

“师父,何人给你写信?”少女戍子颖不解问。

“当是故人来信,师父为之狂喜。”矣雾先生乐滋滋开口,还关了门,独自避室赏读。

“师父此行,当真好笑,”戍子颖在门口大喊,“师父,我去南峰上捡些木柴,你今天想吃什么?徒儿给你做。”

门外的戍子颖说完,没有得到回应,她以为师父激动过甚,并没有想太多,只笑着上了南峰。

只没想到,回来之日,她米都盛好,师父仍未出,如何喊师父都没得到回应。

她不由好奇,便悄悄推开师父屋室的木窗,“嘿,师父,在哪里啊?要吃饭了,又躲徒儿呢?我可瞧见你咯!”

她笑着说,可左顾右盼,整个屋室无人,显得空虚寂寞。戍子颖不由担心,自顾自猜测,师父会去哪里?难道见好友去了?

卒后,她的目光被桌上平躺的一张纸吸引过去。她好奇地离开窗,到正门,随后将门推开,️去看那张枯黄的纸。

可进门,她的眼睛却首要被那尚在发亮的灯抓住,她发现烛灯上还残留着些许糙纸燃后的灰烬。

师父的信?师父把信烧了?为何?她琢磨着,又收回目光,将注意力回归到桌面,拿来桌上的纸读。

纸上只一行字,遒劲有力,四正方刚。“徒儿,师父有事下山,不日后归,不要担心。”

又来这招?罢了。好在有头绪,戍子颖悬着的心落下,不再担心,出门进食去了。

可谁也不曾想,三日之后,师父归来,竟已食了枯血草,其毒穿肠,受七窍流血之苦。

矣雾先生归来时日,天下大雨,他刚过林,戍子颖便瞧见他的身影,急忙从屋室出来,去迎接师父。她见到师父,眼前发亮,实在无比欣喜。

“师父,你回来啦?”她跑过去。

矣雾先生脚边落着一把蓝色苏木伞,他咧嘴笑着,嘴里全是血,戍子颖被吓了一跳。“师父,怎么回事?你受伤了?”

“徒儿,师父回来了。”

话音刚落,矣雾先生重重倒在地上,泥浆溅在他的衣身上,与铺天的雨点一般无情。

戍子颖过去扯他、扶他,整个手臂荡在泥泞处,欲托举起他,却如何都拉不动,只衣裳来回摇曳跌荡,成一片土黄。最后只无力,让矣雾先生瘫坐在地上。

“师父,谁伤了你?是谁?”戍子颖瞧着矣雾先生苍白的脸,急急问着,“是谁?到底是谁啊?”

她着急回神,匆匆收回悬在半空无力的手,用略带粗糙却纤细的手指自然沿着他的脉摸下去。

“我自己。”只听矣雾先生无力回答,戍子颖的大脑像遇了山崩,山尖搭着崖骨顿时坍塌。

“为何?师父你为何这么做?你骗我,是不是你的朋友……”戍子颖讶异反问,绝然不敢相信,她露出着急的神色。

“是我自己。”矣雾先生再次开口,带着微喘。

“不会的,师父不会这么做。”

戍子颖担忧不止,只将矣雾先生的手小心翼翼地放躺在旁,欲起身拿药,却被矣雾先生死死拽住衣袖。

“师父,你干什么?”戍子颖转过头,狐疑不解地看着,眼睛里尽是破碎的海浪。

“不关任何人的事,徒儿不要多想。师父好累,徒儿在这陪师父好吗?”矣雾先生艰难地回答,剧烈咳嗽着,一会儿便吐出淤血,绛红色中染着可怕的黑紫。

“师父,究竟怎么回事?徒儿给你拿药,你先不要动了,徒儿救你……”戍子颖急急问,眼眶发红。

她欲再次起身,还是被那只有力的手拽住。

“徒儿,别走,师父有话跟你说。”

戍子颖被师父拉住,就像被丝线勒住了颈脖。她面露的着急显而易见,同时夹杂着难言的生气与愤怒,但听师父此话,还是奇迹地消了气。

“师父,你说你说。”她尽力扶着矣雾先生,手臂的酸涩不减。

“徒儿,师父陪不了你了。”矣雾先生刚开口,戍子颖的眼角便飙出崩溃的泪珠,顺着脸颊落在了泥泞里。

雨下得愈来愈大,落在她的眼睫,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也分不清哪些是雨水,哪些是泪水,但都因哭泣而致。

天有洞而泣,人有伤而泪。

“师父,你不要胡说。”戍子颖颤颤巍巍地开口,那是难过至极时无法克制的。

“师父走后,你不要害怕,钻研雾术这路很长,传下去也好,失传也罢,你有天赋、有斗志……可师父只要你开心,万不要走了师父的路……”

矣雾先生缓声且断断续续地开口。

“好好好,徒儿知道,徒儿都知道,师父,你别说话了,徒儿求你了。”

矣雾先生无力地摆摆手,“师父就怕,徒儿固执。可我又知道,我的徒儿是真的倔强,凡事都去查个究竟,师父怕啊。”

矣雾先生之话说得真切,却是离别之言,让戍子颖不得不思考。但有一点是真的,她却有想法查清一切。

她一时间纠结了,但矣雾先生还在说。

“师父一直有个梦想,便是与云院合作,让这世间少一些苦情悲痛,徒儿可否应了我这愿?若你愿意,亦替我为山下人治病,不要多探。”

“师父,你……你这是逼徒儿,不让徒儿有机会去查探,师父,你为什么偏不让我去?”戍子颖痛心地问。

“徒儿,答应师父,快答应啊。”矣雾先生说到此处,又咳出一滩血,戍子颖眼泪汪汪流出,眼睛已经明显红肿。

“好好好,徒儿答应、徒儿全都答应,师父坚持住,别再说话了。”戍子颖说完,便极力挣脱掉矣雾先生的手,起身跑去拿药。

她只听得背后,师父绝望开口:“徒儿糊涂了?这是血枯草,穿肠的毒药,没有解药,师父不想活,你也勿妄想救我了。”

继而是一声叹息传进戍子颖的耳朵。

“师父!”戍子颖惶恐地试探,再也得不到回应。她转过身去,只瞧见摊手长眠的师父。

“师父!师父……”

无人知晓戍子颖如何接受此荒唐之事,只最后,她遂了师父的愿,在外郊的一条河上放火,烧了师父的肉身,对外宣称病故。

一切美好消逝,只有河水记得,所以它翻滚。

从那以后,戍子颖每每遇河,便会想起师父的脸,会涌出深藏在心底的思念。

“师父放心,徒儿不多探,只山下救人,日复一日,不忘雾山之责,不负雾徒之名。”

长久以来,此事虽成了她的心结,可她不敢查看。她紧遵师言,在山下为人治病,又苦心炼药,送雾水至云院,至今没有查询。

直到有一日,十年前的一日,一人找到她,点醒了她,她才终于想要追寻真相。

“我知道你师父是自杀的。”

“你怎么知道?”

“我不会说更多,如果你愿意等,我会选择恰当的时机告诉你。”

可那人来了又离去,最后竟十年没有出现,直到几个月前,才有了踪迹。

戍子颖想到此些旧事,甚感疲惫,眼皮跳动着,只不禁叹气,最后无奈收回遥想,回屋室入眠了。

不过却也在床榻间翻转,如何都想不明白。

果然,夜深人静之时,思意旧情绵长不息,闲而无为之期,是照己焦虑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