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张天就敲响了路向前办公室的门。

“什么事？”路向前问道。

“是沈星河吗？”张天盯着路向前寻找那个答案，脑海里不断地闪现昨天晚上他们牵手的画面，也是因为这个疑惑她喝多了。

“。。。”路向前沉默。

“呵呵”张天冷笑两声“我真没想到从小到大的感情会被一个相识几个月的。。。老师比下去”

“。。。”

“我哪不如她，我长不不如她还是我家境不如她？还是我的学识不如她？她了解你吗？了解你的工作吗？了解你的家庭吗？她能帮你离开这吗，她有资源和人脉提拔重用你吗？”

“如果你觉得我做这份工作在乎的是这些，那我真的无话可说”

“一个工作就是一个工作，只是为了能活下去，有面子而已，你这样有意义？难道你还真要为人类做贡献？为国家做贡献？难道你要当圣人，感化人间，救人民于水火？真是可笑。都是为了钱而工作而已，既然都为了钱，为了地位，何必把自己伪装得这么高尚？”

“我想告诉你的是，我做这份工作是拿我的命做赌注的”路向前坚定的说“我可以为了它随时准备放弃我的生命”

“哈哈”张天大笑起来“路向前你现在怎么变的这么天真？天真到。。。我都不认识你了。。。你不会还要告诉我你跟她是真爱吧”张天说完又笑起来，她甚至觉得这事有点荒谬。

“是不是真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曾经我们之间不是”

“是吗？”张天被这句狠狠刺痛，眼泪夺眶而出，她沉默片刻，嘴唇微微抖动，说道“你会后悔的”说完摔门出去了。

路向前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叹了一口气，他也不想弄成现在的局面，但是或许这样才能让她早点对他们复合不再抱有希望。

张天离开了，从此也再没给路向前发过一个信息，领导也没有再打电话慰问，路向前虽不知道接下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此刻感到如释重负。

队里的工作依旧忙碌，闲暇的时候他会安静的坐在办公室发呆或者站在二楼的走廊看对面的国旗升了又降降了又升，自打那次牵手之后，他好像又缺乏了某种勇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那么近却走不过去。

学校的生活依旧如常，沈星河站在校园里抬头看着空中飘扬的国旗，抬起手来把它缓缓降下，今天是周五，到下周一的时候要组织升旗仪式把国旗再升起来。有那么几秒她愣神了，不自觉的又想起那晚的事情，一丝欢欣跃上嘴角，但是很快她又捏捏自己脸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沈星河你疯了吗？快想点实际的吧”

第二天中午，路向前刚结束了在县里召开的工作会议张校长便打来了电话。

“老路，你今天是不是在县里？”

“嗯是”

“哎呦，我就说我记得没错，你每个月底都得来这开会”张校长说道“刚好，刚好，今天我带沈老师来县里来参加表彰大会，本来说好结束我跟她一起回去的，但是我这儿临时有事回不去了，教育局离你们那也不远，你就帮帮忙帮我把人带回去，行吗？拜托了。”

“。。。嗯”路向前抑制着自己内心的欢喜。

“拜托了，拜托了，我真是有事，我亲侄子的对象今天第一次来家里。。。”

“行，行，帮你了”还没等张校长说完，路向前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就知道，关键时刻还得靠路兄你啊”

“客气什么，都是捎带脚的事儿”

“这我就放心了，一会儿让沈老师联系你吧，我都跟她说了”

“好好”路向前挂了电话，再也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他对着车窗整理整理衣帽，转身对着抱着材料跑过来要上车的张晓伟说道“你做小杨车回去吧，我还有点事儿晚会儿回去”

“那好吧”张晓伟有点不情愿，毕竟来的时候说好的要一起去老于家吃顿好的，现在又临时变卦。

沈星河虽然对张校长的提议有些不太愿意，但是也别无它法。她告别了张校长赶紧从包里翻出一面小镜子，收拾一下自己的刘海，可却怎么弄都不满意，“算了，算了，我瞎紧张什么啊，理智，清醒，现实，沈星河！”沈星河自言自语道。

这时，一个五十多岁的大叔走过来问道“姑娘，你知道客运站怎么走吗？”

沈星河打量一下他，身穿一件黑色外套，一条破旧工装裤，背着一个大大的蛇皮袋，衣服虽看普通但是也是干净整洁，她点点头说道“就这条路左转，走一个路口再右转就到了”

“太谢谢你了，你能帮我带一下路吗？”那人接着说道“我还是有点迷糊”

“。。。”沈星河有些迟疑，毕竟路向前马上就要来了。

“我这老糊涂就是不认路，东西南北方向一沾就迷，在这打工这么长时间也没出来过，今天打算去车站坐车回家，自己连路都不认识”

“。。。”沈星河看看他可怜无助的样子，心想反正也不远，就拐一个路口，看见车站了指给他我就回来，于是便答应了他。

沈星河还没往前走几步就被一只手抓住。

“沈星河！你去哪啊？！不知道我在等你吗？”

沈星河一转身是路向前，说道“这大叔，让我带他去车站。”

路向前上下打量着那个人，那人一看眼前站着一个穿着军装的人，立马说道“算了，算了，我大概知道路了，你有事就先走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你是傻子吗？”路向前有点生气的说“一点安全意识都没有，这里不是BJ”

“你。。。”还没来得及狡辩，沈星河再转身一看大叔已经消失在转角，她心头一震，难道他是人贩子?!自己是差点被拐跑吗？“我。。我还以为他真让我去带路呢，谁能想到啊”

“上车！”

上了车，沈星河依旧惊魂未定，自己之前也看过很多被拐卖的新闻，但是她总觉得这种事离自己很遥远，这下发生在自己身上她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把你手机给我”路向前说着伸出手来。

“嗯？”

“快点给我”

“哦”沈星河把自己手机递给了路向前。

“密码”

“密码？”沈星河惊讶的说道。

“快点说”

“哦”沈星河乖乖的说了密码。

路向前一通操作，把手机又递给了她，“下次小心点，真是个傻瓜”

“你做什么了？”

“没什么，给你手机定位了一下，以免你这个傻瓜再被别人卖了。”

“。。。”沈星河没有说话，心里泛起一丝暖意。

“你饿了吧，带你去吃饭吧”

“好啊”沈星河点点头。

车子拐了几个路口又拐了几个弯，沈星河坐在车上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安心，那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在一个下雨的星期五下午回到家，妈妈拿来干爽的换洗衣服，爸爸烧好了自己爱吃的菜。

两人默契的都没再提那晚的事情，好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在饭店坐定，一个胖胖的大叔笑咪咪的走了过来。

“哟！路队长来了啊，又换女朋友啦？！”

“老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带过女朋友？”路向前连忙辩解道。

“是，是，开玩笑嘛”老于笑笑“今天还是老三样？”

“嗯”

“那美女有什么忌口？”老于问沈星河。

“我没有，谢谢”

老于走后，沈星河看着路向前说道“看来路队长桃花还挺多啊，是不是经常带女生来这吃饭？””

“你别听他瞎说，天天就知道调侃我，我不是那样人”

“是嘛，你那么帅又那么优秀，有几个女朋友也正常。”

路向前笑着不说话，把倒好的水递给她。

“你笑什么？”

“你说我又帅又优秀”路向前笑着说“沈老师真的好眼光，谢谢”

“我眼光好不好我不清楚，但是你脸皮是真的厚”沈星河说着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给自己压压惊。

“那你为什么喜欢我？”

“谁说我喜欢你了”沈星河有点恼羞成怒。

“喜欢就喜欢，你忘了我们都。。。”路向前说着把自己两只手握在一起，朝她使个眼色。

“你。。。”沈星河的脸刷的一下子红了起来“我。。。””

“菜来了”说话间，服务员把热气腾腾的菜端上了桌。

“快吃吧，趁热吃，特别好吃”路向前说着给沈星河夹了一块放在她的碗里。

“美女，怎么菜不合口味吗？”老于走了过来。

“没有，没有”沈星河挤出一丝笑容。

“美女别多想了，你是路队长第一个带到我这吃饭的女士，这点我能给你保证，刚才我是在开玩笑的”

沈星河尴尬的笑笑“不用跟我说这些的”

“不行，我得说，我跟路队长相识这么多年，我最了解他了，路队长能文能武内外兼修，你找他做男朋友可真是找对了”

路向前笑的压不住嘴角“老于，低调低调”

“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你说我们这偏僻的山区哪有年轻人想来这工作啊，路队长在这一待就是好几年，不但工作做的好无怨无悔，还经常帮助我们”老于越说越带劲儿“如果我没猜错，你叫张天吧，张小姐我早就。。。”

还没等老于说完，路向前啪的一下放下碗筷赶紧上去堵住了他的嘴，把他拖走了。

“你搞什么啊，说的都是什么啊”路向前在后厨对着老于生气的说道。

“怎么了？我不是想着替你说点好听的？”老于小声说道。

“您就别添乱了，拜托了拜托了”

“我怎么就添乱了？我说的不对吗？”老于一脸纳闷，因为这些年他只在晓伟口中听说过路老大有个女朋友叫张天。

“你这不是帮我，是在毁我啊，老哥”路向前压低自己愤怒的声音。

“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提张天？她根本就不是张天!”路向前气急败坏。

“哎呦，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啊”

“我。。。我能想到你会说这些有的没的”

“那，那不行我去解释解释吧”

“你老实待着吧，别越抹越黑了”

“哎呦，我这嘴真是”老于说道“谁能想到你换这么快啊”

“什么叫我换这么快啊”路向前有些头大“算了，算了，你老实在后厨待着做你的饭，嘴闭上就行”

“行，行，行，我嘴闭上”老于说着做出一个闭嘴的手势。

路向前结束跟老于的谈话一脸微笑的走了出来，若无其实的开始吃饭。

“怎么了？于大哥说的张天就是那天晚上那个张天吧””沈星河问道“你之前谈过几个女朋友？”

“嗯。。。一个”路向前回答道。

“是张天吧”沈星河说道。

“嗯”路向前边吃边说道，他只想把这个话题赶紧躲掉。

“别遮遮掩掩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谁没谈过几个朋友，正常，正常”

“谁没谈过几个朋友？”路向前抬起自己刚才埋进碗里的头，瞪大了眼睛，放下筷子，问道“你谈过几个？”

“我？我当然好多了，三，四个？四，五个？”沈星河说道，其实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自己根本没谈过对象，上学的时候玩命读书，上班的时候更不用说，社交圈更小了，哪有机会找对象，只是为了面子瞎说罢了。

“呵呵”路向前看她如数家珍的样子撇嘴笑笑。

“我也是很受欢迎的，很厉害的”

“嗯，是”路向前笑着说道“我看你是说谎很厉害吧”

“我说的是实话”

“行，行你厉害”路向前说着又夹一块肉给她“快吃吧一会凉了”

这时，一个男孩端着一盘菜走了过来“菜来啦！”

沈星河抬头一看，立马认出了这个皮肤黝黑的小伙子，这是她第一次来的时候偷他钱包的小孩，她吃惊的指着他说道“他，他，是那个。。。”

“是我啊，我叫普巴”小男孩说道。“上次偷你钱包的事真是对不起了”

“你怎么在这？今天不上学吗？”路向前倒没那么大的反应，“老于！老于！”

“停，停，路大哥别喊了，今天是周末不上学！”

“哦。。。”路向前恍然，“那你怎么还在这干起活儿来了？这个老于”

“路大哥你千万别怪于叔叔，是我让于叔叔给我点活儿干的，况且我作业都写完了，我就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我挡不住他啊”老于这时火急火燎的从后厨跑了出来“他自己非得做些事情，我早就跟他说过他什么都不用做，他的一切花费你都包了，但他还是非要做”

听到这里，沈星河不禁看向对面的路向前，自己对他的了解还真的是太少了。

“路大哥是我自己要干的，我是想锻炼锻炼我自己，我总不能养尊处优吧”

路向前笑了起来“你可以啊，现在都会用养尊处优了。看来上学还是有点效果的。那好吧，既然你这么强烈要求那就做吧”

“谢谢路大哥”男孩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说会话老于便带着男孩离开了，沈星河看着路向前不说话。

“怎么了？是不是觉得我的形象瞬间又高大了许多？”路向前边吃边说。

“嘁”沈星河白他一眼“三秒钟前确实是这样，但是现在又不这么觉得了”

“哦，这怎么说？”

“因为实在无法把厚脸皮跟高尚组合在一个人身上”沈星河说道。

“这怎么是厚脸皮，这不是实事求是嘛。如果你想夸我也请实事求是”

“嗯，你是实事求是的厚脸皮”。。。

吃完饭两人一起开车回去，沿途上，他们讨论很多事情，他们从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谈到周杰伦的东风破，从靖难之役的朱允炆谈到全聚德的北京烤鸭，话题一个接一个，仿佛没有尽头。

车窗外的风景也在不断变换，有时，是蜿蜒曲折的河流，波光粼粼；有时，则是连绵不绝的雪山，巍峨耸立，有时是广袤无垠的草原，生机盎然。他们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放松和愉悦。

“你今天是得了什么奖？”路向前问道。

“一个什么最佳奉献奖”沈星河说道。

“这个奖好，搬的实至名归”

“有什么好的，都是面子工程，光谈奉献不说回报，给我发点奖金才是实在的”

“哈哈”路向前笑笑“你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下次跟老张提提意见，让他给你多发点”

“张校长？还是算了吧，他比我还穷，我好歹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沈星河叹口气又接着说道“说起来我爸妈也难的，辛辛苦苦供我读书，到现在我工作了还是不能好好照顾他们。”

“没准他们会为现在的你骄傲吧，我觉得父母想要的其实很简单，孩子能照顾好自己，追求自己的热爱他们应该就已经很欣慰了吧”

“但愿吧”沈星河说着，话锋一转“路队长你呢，你爸妈呢，你的工作离家这么远。。。”

“。。。”路向前沉默片刻。他想起妈妈在父亲出事时对他的劝告，她劝他放弃现在的工作，因为他爸的原因，继续做下去已经没有前途可言了。

看路向前不回答，沈星河察觉到一丝异样，连忙说道“没关系，我只是随便问问。”

“我，应该不是吧”路向前缓缓说道“可能你不大了解我的情况，我爸曾经也在部队工作，可后来我刚进部队两年他就出事了，违纪。张天也在那时候跟我分手了。我妈妈劝我转业，可是我如果转业了又能做什么呢？我上的是军校，从小的梦想就是做一名军人。所以我并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去做，这样看来应该不是吧，她应该挺失望的吧”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家庭情况”

“这有什么对不起的，这也不是什么秘密，队里的人都知道。”路向前淡淡的说道“我之前还一直犹豫要不要跟你说，怎么跟你说，我怕你知道了我的情况之后你会。。。”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这种情况不能妄想会有什么光明的前途，更不能奢求有什么美好的未来，只能是一步一步往前走，不知道目的地，也或许哪天的一次任务这辈子就结束了。。。”路向前说着说着不知从哪冒出一股勇气，停了下来看着她“这样的我，你能接受吗？”

沈星河沉默，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吓了一跳，虽然她预感到这件事，但是她似乎也没有做好准备，许久，她轻轻的说道“我，我不知道”。她不得不承认的是自己是喜欢他的，但是现实告诉她要理智，她没谈过恋爱，但也早已过了恋爱脑的年纪，开启一段没有结果的感情还不如不要开始。

“别搞的那么沉重，我可不想整的跟我逼迫你一样”路向前看着她迟疑的样子笑笑，他从没想过沈星河会果断的答应她，但是当他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还是泛出一丝失落。

“你知道吗我们的巡防路线有个地方会看到你们学校”见他不说话路向前转移了话题“我一直在想，我要是在那插面旗子，没准你能看到呢”

“是吗？”沈星河笑笑“可以试试”

当夕阳的余晖洒满车厢，他们知道，这段旅程即将结束。但对他们而言，这段时光不仅是一次简单的出行，更像是一次愉快的心灵的出走，或许在未来的某个午后沐浴在同样的余晖里，他们会想起它以及身边的那个人。

沈星河跟路向前道了别，下车向宿舍走去。

“沈星河”路向前喊住了她“如果觉得为难，就当我什么也没说，我还是希望你开开心心的”

沈星河笑着挥挥手转身走了。她并不因为他的发问而为难，她只是不敢面对自己的内心。

接下来的每天上午，沈星河都会时不时的抬头望望背后的山顶，看是否能看见那面旗子。直到第三天的上午她真的看到了那面旗子，鲜红的颜色飘扬在蓝天上，像一团燃烧的火焰，她的心似乎也跟着燃烧起来。

“沈老师，你看什么呢？那么好笑？”小猴子走了过来，好奇的问。

“没什么”沈星河收起脸上的笑容“走了，走了上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