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遇木兰

　　戌时的梆子声刚响，我正缩在营帐角落搓着那对宝贝象牙骰子。帐外北风卷着砂石，把牛皮帐篷拍得啪啪作响，活像有个暴怒的巨人在外面抽鞭子。

龟儿子的！又偷老子的酒！

老程的吼声混着酒气砸进来，吓得我手一抖，骰子差点掉进炭盆。紧接着咣当一声巨响，铜酒壶砸在拴马桩上，惊得战马嘶鸣着扬起前蹄。

我光着脚丫子窜出帐篷，连布袜被火盆烤得冒烟都顾不上。夕阳把整个营地染得血红，远处岗哨的火把在风中摇晃，巡逻士兵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活像一群张牙舞爪的恶鬼。

西北角那座废弃澡堂在暮色中格外瘆人，灰砖墙上爬满暗红色苔藓，门楣上还留着突厥人放火时烧出的焦痕。

我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樟木门，铁锈味的雾气呼地扑面而来，沾在睫毛上立刻结出细小的冰碴子。

“见鬼了...”我后退半步，腰间的鱼形玉佩突然发烫，鳞片状的纹路里泛起血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流动。

雾气里飘来雪松的冷香，却又混着一股雪莲的苦味。我正要往里走，靴子突然卡在门槛裂缝里。就在这时，我听见滴答、滴答的水声。

月光透过破窗照进来，在雾气中织出一张银蓝色的蛛网。檀木浴桶在雾中若隐若现，桶沿结满了幽蓝的冰棱。

一个女子背对着我泡在浴汤里，湿漉漉的长发像墨色瀑布垂到腰间，发梢在水面冻成了血红色的冰晶。

“谁？”

她的声音冷得像冰刀刮过青铜器。我僵在原地，看着她转身时，雾气在她周围凝结成霜花。

素纱禅衣紧贴在后背，露出蝴蝶骨上银蓝色的霜纹——那些纹路竟然像活蛇一样在游动！

月光照在她侧脸上时，我差点惊掉下巴——这不是新来的薛都尉吗？那个平日里束着高马尾、嗓音沙哑的年轻将领，此刻长发披散的模样分明是个女子！

属下跳荡营陆川，误闯此地，请都尉恕罪！我赶紧抱拳行礼，手心全是冷汗。难怪薛都尉从不与众人同浴，连更衣都要独自在帐中进行。

薛木兰指尖轻敲浴桶边缘，冰晶顺着她苍白的手指蔓延。我这才注意到水面上漂着许多荧蓝色的小虫子，正疯狂啃食她手臂渗出的血珠。

怀里的江心镜开始发烫。镜面上闪过零碎的画面：一个婴孩被塞进驼队货箱，戴着金丝手套的手往羊奶里滴入荧蓝毒液，那液体坠落时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嗖——

冰刃破空而来，我慌忙闪躲，撞翻了鎏金烛台。滚烫的蜡油泼在地上，竟然熔出几十张婴儿的脸！那些蜡油凝成的面孔张着嘴，发出非人的哀嚎。

薛木兰的素纱禅衣滴着血水，发梢垂落的冰珠在我手背上蚀出焦黑的孔洞。她女扮男装时用来束胸的布条散落在浴桶旁，上面结满了诡异的霜花。

“擅闯者当剜目。”她的冰刃抵住我的喉咙，刃身上缠绕的发丝突然暴起，像毒蛇般勒住我的脖子。我这才注意到她脖颈处有一道细长的疤痕——正是平日里被高领铠甲遮掩的位置。

窒息前的最后一刻，江心镜又闪现画面：五岁女童蜷缩在酒窖角落，龟兹纹陶罐里泡着肿胀的婴儿尸体，金丝手套上的血正慢慢渗入羊奶。女童被迫换上男童的装束，小小的身体在粗布麻衣里瑟瑟发抖。

冰刃突然撤回，我瘫坐在结霜的地上大口喘气。月光下，薛木兰后腰的蛛网状血管清晰可见，那些暗红纹路正在吞噬她背上的霜纹。她足尖勾起浴袍时，我瞥见脚踝上深嵌的青铜锁链——这或许就是她行走时总带着轻微跛脚的原因。

回到营帐，我摩挲着玉佩发呆。鳞片状的纹路突然刺破指尖，血珠渗入玉中消失不见。

帐外传来守夜人的梆子声。我扒开帐幕缝隙，看见恢复男装的薛木兰正在雪地上独舞。她的身影在月光下拖出七道重影，每道影子都在做着不同的祭祀手势。束起的高马尾在风中飞扬，铠甲下的身躯却比白日里看起来单薄许多，腰间的银菟符在月光下闪着寒光。

江心镜再次映出酒窖画面。这次我看清了，陶罐后面渗血的薛字，角落里女童缓缓抬头——那张布满霜纹的脸，分明是年幼的薛木兰！她身上套着明显大一号的男童衣衫，袖口被粗糙地缝短，露出满是淤青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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