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坦白局

　　半期考试的成绩终于还是出来了。

刘安兰考的一塌糊涂，在班里排名以倒数论。

她爸爸来电话威胁说期末考试再这样就不再让她读书，要让她进厂拧螺丝。她知道爸爸只是吓唬她。

但正因如此，她烦透了。

更多的却是烦自己，她家里经济中下，和后妈表面其乐融融，内里却谁也不曾对谁用过真心，她在这个家无论如何也没有归属感，莫名其妙的负罪感倒是不少：她为自己的学费生活费都由不太熟的爸爸和阿姨负担而难受，为自己无论如何都控制不住自己去好好学习而难受……

归根结底就是为自己的多余而难受——她觉得这个家应该是爸爸和后妈一家四口人才对。弟弟和她自己是另有归属的，但也绝不是有着幸福家庭的妈妈。

那种全世界都没有自己容身之处的感觉孤独到爆。鲜少有人能懂。

她很想远离现在很熟悉又不太关自己事的一切。全世界只有刘安成懂她。

这个小孩哥总是能一眼看穿她深埋在心底的悲伤，也毫不吝啬对她打游戏技术的嘲讽。

这个小孩哥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的牵挂，她想带他远走高飞，不想他像自己一样承受如此巨大的孤独，他还太小了，他的这一生应该幸福到爆，即便付出自己不幸福的代价。

全世界只有刘安成懂她。之前今晚之前，刘安兰都这么认为——她把所有一切都和“Y”讲了。

从她出生开始，从爸妈每天打架开始。

讲完后她自己大吃了一惊，因为她从不会对外人说这些，连她最要好的林子欣和最熟悉的苏烨都只是知道她家是重组家庭，并且看起来幸福和睦。

她大吃了一惊却没后悔，因为她说一句“Y”就回一句便是他在认真听，哪怕只有一个表情包，刘安兰也很想哭—头一次，想哭却是因为开心。

“Y”温柔极了，他喊她乖乖，让她别难过，有时有几句没回是因为他在打一大段文字要让她开心，让她想开。他夸她很棒，说她打游戏有天赋，也会捉弄她，她真的从没遇到过比他还温柔有意思的男生。

虽说有些荒唐，这朦胧的爱意。

这虚拟世界里忽远忽近，亦真亦假的的羁绊。

他说：“那时候你那么小却没人来给你擦一擦鼻涕和眼泪。”

他说“你爸爸一定是爱你的，真的。”

嗯，你说的我都信。

他说“我好难过。”

刘安兰看到这句话，立刻失去防线再也止不住哭的声音，除了刘安成从未有人难过过她的难过，她咬着被子尽量降低声音。

刘安成听到会哭的。

她奋力控制自己好几分钟打不好字。

“Y”见对方一直没回消息，竟然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刘安兰不由自主地摁下了接听键，半秒都没犹豫。

接听后两个人却都没有立刻说话，刘安兰甚至忘了哭泣。

“我好想此刻在你身边……”他难过的声音没有语音听起来惊艳，他听起来很难过。

“其实我也和你差不多，我跟了我妈，只是他们都没再婚……”

这个世界坏爆了被打人抛弃的小孩要很努力才能不变坏。

那晚他们聊了很多很多，他努力开导着她，他讲一句，她就轻轻“嗯”一声。

难过这头怪兽也并没有那么无敌，虽然有些吃力，但他们还是合力打败了它。

刘安兰努力把发烫的手机紧贴着自己的脸，泪水和汗水粘在一起，听“Y”用极轻的声音——他把所有一切都和她说了，从他出生开始，从爸妈每天冷战开始。

他是那么平静，刘安兰都没有机会像他安慰自己那样安慰他。

他说，刘安兰，一个看起来活泼内里却多愁善感的人没有归属感是件很难过的事。

刘安兰说，嗯，我知道。

也许他们都没意识到他们真的很像彼此。

他说，刘安兰，不要放弃，人生是你自己的，你这一辈子一定不会平庸的，我也是，你是天选之女，我是天选之子。你有梦想吗？

刘安兰没想到那么体贴温柔的“Y”还有如此中二的一面，忍不住笑了一下：“当然啦，我想当一名插画师！”

电话里的人听出她的放松，也用轻松的语气答道：“喔！很不错嘛，有追求，我就说你是天选之女嘛！”

这一夜的心情起伏到了极点，还好最后以开心收尾，刘安兰的心被什么东西装的满满当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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