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武山姜家(5)

　　远山在月色里凝成墨色剪影，姜冉忽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怕惊碎满地月光：“不疼的。”

她指尖摩挲着肩头被打过的地方，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碎阴影：父亲上了年纪，手劲大不如前。

虞城白望着她的侧脸，忽然想起多年前她发着高烧还非要把烤红薯分他一半，那时她也是这样笑着说“不烫”，却在他转身时偷偷朝掌心吹气。

此刻坝上的风卷着草屑掠过耳畔，他喉间堵得发慌。

“挺傻的。”也不知道躲开。

姜冉忽然望着远山开口，声音被夜色浸得发沉：“父亲想让我上位。”

所以刚刚是谈崩了。

她不想。

月光在姜冉眼底碎成银箔，她垂眸摩挲衣角：“父亲半生困在族中冷灶，攥着权柄的执念早把眼睛烧红了。他总说要掌权，却不知上面的风浪。”

大伯看似不争，实则是看透了弟弟的痴妄；伯母怜惜我早失生母，不过是明白体弱女娃再掀不起风浪。

姜冉虽有执掌姜家的野心，却深知父亲行事糊涂，拎不清状况:若遇抉择，他定会舍她选手足。

所以啊！父亲若想保住这‘兄友弟恭’的虚壳，就得一辈子蜷在泥里。族里那帮人早把他的怯懦平庸刻进了骨子里，见不得他有半分出息——瞧见他往上爬，怕是要抢着伸手把他拽下来。

夜风掠过坝上芦苇，虞城白望着姜冉眼底浮动的月光，轻声道：“你可以和他明说的。”

姜冉垂眸轻笑，发梢在脸颊投下细碎阴影，月光顺着她睫毛的弧度流淌。

他不是不懂，是不想活的太清醒。

“我去一趟卫生间。”

在皂角树下撞见姜五夫妻争吵。

姜五气性大，扬手作势要打自己夫人。姜五青筋暴起攥着妻子手腕，军绿袖口露出旧伤疤，气性大发，扬手似要打人。

五哥是兄弟里气力最大的，都说一力降百会，他的一拳下来没几个人扛得住。

姜冉迎了上去，跨步挡在两人中间。见他盛怒之下的手掌带着风声掴来，姜冉抬手卸了他的力，又抬腿一脚朝他胸口蹬过去。

姜五踉跄两步，他捂着胸口气得额头青筋暴起，而姜冉靴底还沾着方才踢翻的野菊碎瓣，在暮色里踏出一道冷冽的影子。

“姜五你打老婆！你一个当兵的，不知道自己下手有多重？”

姜五气极，却没再有动作。“姜十一，你敢对兄长动手？”

以为两方歇战，五嫂嫂偏来了句：“有本事你打死我，这日子没法过了！”

姜冉：嫂嫂，你能不能不要拱火。

姜五又气到了。

瞧着姜五推开姜冉，要动手。“老子满足你。”

姜五下手罡劲凶猛，姜冉出招绵延，只能卸力，以力打力。

只是她刚站稳，胸口一阵坠痛，前些年战场上留下的旧伤像是被这股蛮力勾了出来，喉间涌上的腥甜险些破口而出。

擂台之下，禁止手足之间争强斗勇。这一下子，都惊动了。

余光瞥见有人赶来，姜冉腿下踉跄，生生挨了一拳。

“住手。”那声如洪钟，混着大祖父拐杖跺地的闷响。

姜五被兄弟钳制。

“五哥你疯了，对自己亲妹妹下死手。”小十一那身子骨怎么撑得住。

身子一松，姜冉喉间涌出的腥甜终于压不住，殷红血珠溅在青石板上。

姜九正想搀姜十一，瞧着个高大身影三步跨到姜十一身后，双手攥住她胳膊，将她稳稳扶着，没半分拖曳的蛮力，倒像是用巧劲卸了她下坠的冲力。

姜九正想搀姜十一，瞧着个高大身影三步跨到姜十一身后，双手攥住她胳膊，将她稳稳扶着，没半分拖曳的蛮力，倒像是用巧劲卸了她下坠的冲力。

没有第一时间搂腰，而是选择通过抓女生的手臂扶着她，说明很尊重女性，为人不轻浮，即便这是他未过门的夫人……

这下意识的动作，是极好判断这人的品行、教养的。

堂伯倒是觉得自己夫人说得有理：“人好，就行。”

他有些满意这个侄婿了。

她贴着他的胸膛，鼻间淡淡的海盐味吸入肺腑莫名有些苦涩的躁感、慌乱。

“姜五你长本事了！”

“凭什么！”姜冉也动手了，凭什么只罚他艺人。他是八脉少主，更是兄长。论起长幼尊卑，姜冉对他动手为何不罚她？

他歇斯底里：“难道就凭祖老喜欢她。”

“你看看你哪有半分少主的样子。”重伤妹妹、殴打妻子。

罚一、护一确有不妥，但如果把姜冉摆在同一个位置呢，姜美山突然开口：“你打得不只是妹妹，还是我二脉的少主。”

有意摆烂，架不住长辈非得你上进。

姜冉：“……”她刚受得两棍子白受了？

父亲斥责姜五手足相残、不敬妻子，无视姜家家规，要求严惩。“不罚，不足以正家规。”

正犹豫时，姜冉适时晕倒。

从小道辗转而上，是一幽静小院，门口栽了些花草。

院里，老太太躺在藤椅上，指尖轻叩藤椅扶手的节奏，都像在敲打吴侬软语的评弹韵脚。

那身蓝靛色旗袍上暗绣的缠枝莲纹，仿佛将秦淮河的粼粼波光都裁进了衣褶。

她架着金丝细边眼镜，银发如雪松覆雪般松松挽成堕马髻。

二脉的老夫人是出生江南的秦家千金。

“大祖母！”

秦老夫人扶了扶金丝眼镜，浑浊的眼底亮起微光，布满老年斑的手轻轻朝姜冉招了招。

祖母于她，是姜冉在族中鲜少爱重之人。年少时在族中举步维艰，无祖母庇护，她也没有今天。

祖母曾说：“十一啊！不要辜负了骨子里的傲气。”

秦老夫人对姜冉，更多的是期许。

“祖母！”姜冉带虞城白过来见见家里最有权威的老夫人。

虞城白身姿挺拔，微微躬身，声线清朗：“祖母。”

这位曾执掌姜家几十年的主母，历经风雨的眼眸在两人身上逡巡。

苍老的嗓音裹着岁月沉淀的威严：“坐吧。”

“倒是位不错的后辈，做什么工作的？”

虞城白脊背绷直，坐姿端正如青松：“明星。”

“现在年轻人确实都喜欢吃这碗饭。”

姜冉突然轻唤一声：“祖母。”

这丫头倒是会护人了。

她望着虞城白的目光忽然软下来——她也不欲为难年轻人，只不过这是她最疼爱的孙女，少年时过得太苦，所以她希望姜冉的婚姻能够顺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