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暴雨夜的血帐本

　　雨点砸在账本封皮上发出噗噗闷响，苏梅的胶鞋碾着账本边角往泥里陷。李局长扑过来时西装裤管甩起泥浆，有几滴溅到她锁骨的血痕上，凉得刺骨。

“松脚！“李局长指甲抠进她胶鞋边缘，指甲缝里塞满黑泥，“你爹的转正——“

钢笔尖突然抵住他手背青筋，苏梅弯腰时衣领里掉出半张烧焦的汇款单：“李红梅领助学金那天，穿的可是上海产小皮鞋？“她手腕一压，蓝黑墨水从钢笔尖渗进对方毛孔，“账本第三页，她签名比你这个局长还气派。“

刘干事从车斗滚下来，的确良衬衫黏在后背，腰间账本露出一角。他扑向苏梅时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狗，手指抓向她衣领——“刺啦“一声，纽扣崩飞的声音混在雨里，露出里面别着的北大徽章。金属冷光晃过李局长的眼，他动作僵了半秒。

就这半秒，苏梅已经撕下账本关键页塞进内衣。湿透的纸张贴着皮肤，墨迹晕染开像无数条蠕动的蚯蚓。刘干事扯住她头发往后拽，头皮撕裂的疼痛让苏梅想起前世流产时护士的粗暴手法。

“放手！“钢笔狠狠扎进刘干事虎口，血珠顺着镀金笔夹往下淌。苏梅趁机踹向吉普车油箱，柴油汩汩涌出混着雨水，在泥地上蜿蜒成一条反光的蛇。

李局长突然笑了，从公文包抽出个信封：“小苏，你看看这个再发疯。“信封口露出转正申请表的一角，公章红得扎眼。

拖拉机上的柴油机突然发出回光返照般的轰鸣。苏梅抓起沾满蓖麻汁的摇把，砸向吉普车前灯。“砰“的爆裂声里，玻璃碎片擦着她耳廓飞过，在脖子上拉出细线般的血痕。黑暗瞬间吞没了李局长志在必得的表情。

“转正材料烧起来，“苏梅擦亮火柴，火苗在暴雨中诡异地挺直了腰，“应该比账本更旺吧？“

火舌舔上信封的瞬间，李局长喉咙里挤出声不像人的嚎叫。他疯狂拍打火苗的动作让西装袖口沾满泥浆，活像只掉进粪坑的秃鹫。苏梅后退两步，后背撞上拖拉机滚烫的排气管，烫伤处火辣辣地疼。

账本残页在胸口渐渐焐热。她摸到李红梅签名处凹凸的笔迹——前世这双手接过陈志强送的情书时，指甲也涂着这么艳的红色。

“苏梅！“李局长突然从公文包底层掏出个工作证，“你以为就你会留后手？“证件甩过来时翻了个面，背面用圆珠笔写着串深圳区号的电话号码，旁边画着个股票走势箭头。

雨幕中传来柴油机的突突声，远处有车灯刺破黑暗。苏梅攥紧工作证，塑料封皮边缘割得掌心生疼。刘干事正手脚并用爬向吉普车后备箱，那里面的凤凰牌钢印在闪电照耀下泛着冷光。

火势突然变大，吞噬了吉普车后视镜上挂的毛主席像章。热浪逼得李局长连连后退，皮鞋跟陷进泥里拔不出来。苏梅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突然想起前世电视里看到的，被散户围攻的庄家操盘手。

“这才刚开始。“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钢笔在工作证背面飞快记下几个名字。墨迹被雨水晕开，像朵狰狞的花。

李局长终于拔出脚，却踩到漏油的柴油滑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时，蓝布帽掉进火堆，露出那块烫伤的疤痕——去年供销社大火那晚，值班记录上签的可是李红梅的名字。

远处车灯越来越近，照出雨中漂浮的灰烬。苏梅把工作证塞进胶鞋内侧，冰凉塑料贴着脚踝血管。她转身走向岔路口时，听见李局长在背后嘶吼：“你会后悔的！“

拖拉机残骸在身后燃烧，火焰在暴雨中越窜越高。苏梅没回头，钢笔尖在掌心刻下深痕。雨声吞没了所有叫骂，只有脚底工作证边缘随着步伐不断摩擦皮肤，提醒着那个深圳的号码。

\[未完待续\]柴油机的轰鸣声突然在雨幕中撕开一道口子，苏梅眯起被雨水糊住的眼睛。那辆突突作响的拖拉机后头，竟跟着辆漆皮斑驳的邮政绿三轮车——车斗里堆着的《深圳特区报》被雨淋得哗啦作响，头版“股票认购证“几个黑体字正在她眼前融化。

李局长突然暴起，公文包砸向苏梅面门的瞬间，她闻到了油墨混着碘酒的味道。侧头避让时，钢笔在对方小臂划出条血线，正好截断他腕表上停滞的时针。

“拦住那辆车！“刘干事突然尖叫，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公鸡。他扑向邮政车的姿势让苏梅想起前世证券大厅里抢委托单的黄牛，的确良衬衫下摆翻起来，露出别在裤腰上的钢印——凤凰标志缺了个翅膀。

苏梅的胶鞋陷在泥里拔不出来。她干脆甩掉鞋子，赤脚踩上吉普车漏油的铁皮。柴油混着雨水在脚底打滑，却让她比任何时候都站得稳。李局长的工作证在脚踝处发烫，塑料封皮下那张转正申请表被血染红了一角。

邮政车突然急刹，车斗里滚出捆《证券市场周刊》。苏梅俯身去捡时，李局长的皮鞋碾上她手指，鞋底还粘着账本的残页。疼痛从指骨炸开的瞬间，她看见杂志内页用红笔圈着的深发展股价走势图——那曲线像极了李红梅冒领助学金时伪造的签名。

“苏会计！“邮政员突然扔来个帆布包，包口散落的股票交割单在雨中翻飞。李局长伸手去抓，却被纸边划破虎口。苏梅接住包的刹那，听见帆布内层传来金属碰撞声——是供销社仓库的钥匙，和她前世自杀那晚攥在手里的一模一样。

刘干事突然僵住，他盯着苏梅从帆布包摸出的东西：半张被血浸透的工资表，背面是陈志强和李红梅在深圳国贸大厦的合影。照片边缘还粘着粒蓖麻籽，正是此刻碾碎在他鞋底的这颗。

雨声忽然小了。苏梅听见自己心跳声压过了柴油机的突突响，她抖开工资表，被雨水泡胀的纸张上，李红梅经手的扶贫款签字正在一点点晕开，像极了前世那个未成形胎儿流掉时的血水轨迹。

邮政车突然鸣笛，车头绑着的半导体收音机刺啦作响，传来深交所开市的钟声。李局长扑向苏梅的动作顿在半空，他西装内袋滑落的东西让所有人呼吸一滞——印着国徽的工作证，和一张崭新的股票账户卡。

苏梅笑了。她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钢笔尖在股票账户卡背面划下深痕。墨水晕开的形状，恰好是账本上那个被烧穿的窟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