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

　　应声寻去，顾晓云便见到心尖上的清云哥哥来了。

男人身材高挑，精瘦的面庞上露出一丝疑惑，笔挺的驼峰鼻搭上一对能滴出墨来的眸子，眉间似蹙非蹙，薄唇微翕。

若是往常，顾晓云见了徐清云关心其他女子还会有些吃味，但心里已绝了追逐的念想，加之他关心的是自己好友而非旁人，故心里没有一分别扭。

“清云哥哥，这是我的朋友——言研，”说罢，她扭头看向言研，介绍道：“研，这位便是我家世交之子徐清云，与我同龄。”

初次见面，言研尊称了一句：“徐先生好。”

徐清云心里没来由的有些不舒服，好似被当作了怪叔叔，还不如小他几个月的顾晓云叫他清云哥哥来得好。

他轻咳一声，才点头示意，“第一次见言小姐，既是晓云的朋友，那也是我的朋友，往后有什么事需要我的，可以找我。”语毕，递上了一张名片。

言研接过名片，面上恭敬，心下却没把这话当回事。她一个小神算子还需要他帮忙？只有别人求她帮忙的份。

顾晓云见徐清云的态度，心里涌上一阵暖意，可惜了他们没有缘分，不然她可舍不得放过这么一个优质温柔男。

“清云哥哥，言研她精通卜卦，你要不要算上一卦？”顾晓云问道。

徐清云再次探究地向言研看了过去，明明懵懂似小兔，竟会卜卦算命这种神棍手段，一时间对她印象就差了几分，但还是礼貌道：“恭敬不如从命，那就请为我卜上一卦吧。”

“卜什么？我收费可不低。”言研对这位好友的梦中情人无甚好感，仅公事公办道。

徐清云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耐，毫不在意道：“卜婚姻，照价收费就好。”

“徐先生婚姻重大不似常人，我收费一万，可有异议？”言研挑眉道。

竟知他婚姻的特别之处，徐清云一时有些拿不定此女是真有本事还是道听途说，总之先看看罢，便回复道：“没有异议，洗耳恭听。”

想着先前已用卦石卜过一次，而一日不二卜，不能坏了规矩，言研便拿出一副塔罗牌为徐清云占卜。洗好牌后抽出掉落的三张，只听她解牌道：“徐先生，你的意中人已经出现。月底前有进一步发展的机会，对方需要整理好旧的不好的感情，才能腾出心里的位置给你。”

徐清云抓住重点，反诘道：“也就是说，我要娶之人我已经认识了？”

自从庆余大师点明他求娶特殊命格之女方能解中洲大难一事后，当今掌权的朱家和按世袭制将要掌权的徐家动用大量人力物力，只为找到那命定之女，却至今无所得。

“确实已经认识了。”言研坚定道。信即信，不信即不信，该说的说完便是。

徐清云将信将疑，一时间二人气势相当都不退让。

“实不相瞒，这意中人我需尽快找到她，可否给些线索？”

“稍等片刻。”

言研从包里拿出一张符纸，虚空中徒手点化几下，便见空白符纸上出现几道轻痕。

“人在上海，家住东南。”

言研行的是推演之术，可测出欲寻之人的大致方位。

“谢过言研小师父。”

虽看不明切，但徐清云知道言研手里是有真章的，所言有据，而非平白乱语，嘴上便恭敬了几分。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女子是这般沉静，似古木幽深的一双眼里没有一丝涟漪。

送走徐清云这位大人物后，言研自觉无事，欲先离席。顾晓云却拉住她，学着徐清云叫她的语气，撒娇道：“小师父，再陪我一会吧。”

言研即又坐了一会。先前为徐清云占卜时被周围人看到，引来几个富家小姐寻迹过来，只得为其占卜婚恋动向后方才离去。

归家后，再无苏桦来犯，言研乐得清闲，抽出一本杂记来看。

不消多时，电话铃声响起。

“小七，”来电的人是言研的师兄徐清如，他语气沉重，“师父他快不行了。”

“前些时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回事？”言研有些慌乱，“我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言研匆忙驱车而去。

言研师从玄门传人卿华大师，行七，赐名一个“昭”字，是以玄门之人亦唤她卿昭。此时，卿华大师住在上海医院的VIP病房里，已是进气多出气少。

听此噩耗，言研只觉得心脏砰砰，要承受不住般猛跳。好在她住家离医院极近，十余分钟后便赶到病房。

“师父！”言研惊呼一声，跪倒在床前。

病房里赫然立着七位弟子，言研是最后一位到的，至此人已齐全。卿华大师费力地抬眼，将人一一扫过，动容道：“我大限将至，行到如今，倒是通透无累烦，唯独担心小七。你师兄六人自应顾好小七，别让人轻易欺负了去。”

卿华大师看向言研，似想点拨一二，终究把话咽了回去。

“玄门凋敝已久，到我一辈，尚结缘你弟子七人，实属幸哉，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不必挂念于我。”

“惟愿诸弟子担承起玄门道义，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绝不可做那肖鼠之辈，坏了玄门名声。”

众弟子点头应下。

“清如，”卿华大师握住大弟子徐清如的手，郑重道：“玄门一脉诸事，尽托付于你了。”

徐清如颔首，劝慰道：“师父，您放心吧。”

语毕，老者缓缓阂上双眼，那气若游丝断续相接的呼吸渐渐终了。

随着房内仪器一声轰鸣，言研素常平静的眸子霎时涌满了泪水，从脸颊落下，滴在胸口，渍成泪花。

徐清如在她身后，用手轻拍了拍她的脊背，示意她起身作别。七弟子将老师父环绕，整齐地作揖三鞠躬，后又一起唱决超度。

卿华大师葬在房山上一雅静处，牌位供在市郊的玄门观里，就木之事未惊扰任何俗世之人。待上海徐家的人依名讳找来时，已是其身故月余之后了。

“请问卿华大师何在？”出声之人乃徐老爷子徐东的下属李文，正奉了徐老爷子之命前来寻卿华大师过问孙儿与命定之女婚配一事。

接待李文的是言研的二师兄燕岚，惯常都是他坐镇玄门观，为上门之人排疑解惑。

“不巧，师尊已不在人世。”燕岚惜语道，只见他正襟危坐于交椅上，面容未因徐家豪门权势而改。

李文震惊有余，未曾想一代大师悄然离世，显赫如徐家亦未可知。可事还是要办的，转而问道：“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鄙人姓燕。”燕岚答道。

“燕先生节哀，”李文拱手，客套道：“本不该前来打扰，实在是有一桩要事想找人商榷。”

燕岚接下这话头问道：“不知所为何事？”

李文便将自家少爷须与命定之女尽快婚配及来龙去脉都说上一番，故意隐去庆余大师不提，又道：“如今这情形，着实棘手，先生可否指点一二？”

燕岚回道：“我可略尽绵力，不过还需提供事主的生辰八字。”

李文递上徐清云的生辰八字，谨言道：“还请先生指教，我家少爷的八字也请先生保密。”

燕岚点点头，拿过笔墨，兀自写划起来，良久才道：“从徐先生的八字来看，其命定之人唯一，相较而言倒是好找些了。”

李文点点头，此言非虚，与庆余大师所言刚好合上。

“二人同龄，所居之处在其东南方，其余的便测算不到了。”燕岚补充道。

虽寥寥数语，但又获关键信息，李文大喜，道谢后离去。临走前扫了观门上的二维码，这边燕岚的手机随后提示到。

“支付宝到账1000000元。”

燕岚心道今年观里的开销有保障了。他合十默念，似是清心道：“钱财乃身外之物。师尊在上，弟子可未动心这凡尘啊。”

徐家得了燕岚的线索，再结合言研给的信息，将全洲女子自上而下翻了个遍，最后竟是将可能性放在了言研身上。原因无他，按庆余大师所述，徐清云命定之人为本洲闰八月出生的化气格，核算下来全洲有100余人匹配，再按几重条件筛选下来，同龄、居东南且相识的仅有言研符合。

徐清云第一时间知晓了这个消息，心里面五味杂陈。脑海里浮现出那个平静女子的面容，明明作出一番好相与的温柔样子，不知怎的他竟生生看出来几分执拗孤高。

怕是不好接触罢。

稍过了一会，助手莫离走了进来，带来了最新进展。

“少爷，有消息了。把公安系统调出来的出生证明交由庆余大师推算后，确认言小姐的命格为化气格里的化金格，与少爷的八字乃天作之合，”莫离汇报道，“庆余大师说言小姐就是少爷的命定之人。”

还真是她。徐清云心里似断了根弦，“知道了，下去吧。”他脑海里蓦然浮现起那张清丽的面庞，心里默念道差九岁、已婚，原来他的命定女子是一个小神棍。

旁的不说，只因找到了命定之人，徐家上下一片欢腾。徐老爷子立马给朱家老爷子朱鸣打了电话，“老朱啊，我孙媳妇找到了，就在上海。”

朱鸣听见这消息也十分高兴，“恭喜啊，找这么久才有消息，可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啊，这就叫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她在灯火阑珊处。”

俩老爷子高兴地对上诗了，又唠了几句家常，才意兴阑珊地挂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