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真相

　　莫府西厢房的木门被粗铁链缠绕数圈，门环上凝结的铜绿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屋内，炎龙被玄铁锁链紧紧捆在立柱上，龙角因剧烈挣扎撞在木梁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震落的灰尘在烛火中飞舞。铁链摩擦着他的手腕，留下道道血痕，“莫无伤！有种就光明正大地放我出去！“他的怒吼声震得窗棂嗡嗡作响，额间的血色纹路随着情绪剧烈跳动。

吱呀一声，木门缓缓推开。炎庭提着食盒走进来，竹编盒身还沾着路边的露水。屋内弥漫着干草与饭菜混合的气息，却冲不散凝滞的空气。炎龙猛地抬头，黑袍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叛徒！你还有脸来见我？“他额间的血色纹路因愤怒而扭曲，在跳动的烛火下显得格外狰狞。

炎庭将食盒放在粗糙的木桌上，青瓷碗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响：“哥，当年灭族的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话未说完，就被炎龙甩动锁链掀翻桌子的巨响打断。饭菜泼洒在干草上，油汤蜿蜒成诡异的纹路，几片菜叶落在墙角的旧草席上。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梁上飘落。凌绝芯身着黑色劲装，金色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冷光。她伸手拾起一片碎瓷，指尖凝聚灵力，瓷片表面突然浮现出半幅血色画——红发红眼的身影捂着右眼，持剑砍向蜷缩的孩童。

“这是在冥炎飞逃窜时遗落的。“凌绝芯声音冰冷，将瓷片递到炎龙眼前，铁链哗啦作响间，炎龙被迫注视着画面，“金霞山之战，陈天诺为阻止他屠杀凡人，一剑削掉了他的右眼。“她手腕翻转，甩出一道灵力，在地面勾勒出当年战场的场景：白衣神将持剑而立，红发副将捂着右眼败退，脚下是被救下的百余名凡人。

莫无伤缓步走到炎龙身边，抬手按住他不断挣扎的肩膀，灵力顺着指尖漫出，将虚影映照得愈发清晰。“你仔细回想，“他轻声说道，“当年灭族之夜，你真的看清了凶手的面容，还是只记住了那身白衣？“炎龙剧烈扭动身体，铁链撞得立柱咚咚作响，却挣不脱束缚，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父亲将他和弟弟推进地窖，自己却挡在门前。闪电照亮的瞬间，他只看到一个白衣身影挥剑而下，却没注意到对方右眼缠着布条。而此刻，瓷片上的画面与记忆中的片段逐渐重叠。他的挣扎渐渐变缓，龙角抵着木梁微微颤抖。

“不止如此。“凌绝芯从怀中掏出一卷泛黄的布条，上面残留着暗红血渍，“这是从你家老宅废墟里找到的，上面的抓痕和冥炎飞铠甲的纹路完全吻合。“她用匕首挑起布条，在炎龙眼前晃动，铁链再次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炎庭扯开衣领，心口处狰狞的疤痕在烛光下泛着淡红：“哥，母亲临终前用血在我掌心画了只眼睛...是红色的！那晚暴雨倾盆，我躲在暗格里，分明看见凶手左眼缠着布条！“他的声音哽咽，快步上前想要触碰兄长，却被炎龙别过脸去。

厢房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的轻响。守在门口的霜竹立刻握紧竹笛，小星双刀出鞘，两人如离弦之箭冲向声源。

月光下，冥炎飞独眼罩下渗出的那一道恐怖的伤疤格外刺眼。小星和霜竹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逃脱的。

冥炎飞看着屋内散落的证据，突然狂笑起来：“怎么样！你们关不住我！还有那个所谓的真相猜到又如何？你们龙族早就该灭！“话音未落，他挥刀劈开窗户，借着夜色逃向屋顶。

“别追了！“莫无伤拦住想要挣脱锁链的炎龙，手掌覆在玄铁之上，灵力暂时压制住锁链的禁锢，“冥炎飞早有准备，贸然追击只会中圈套。“他望向冥炎飞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当年天王想修改天法，让妖族永世为奴。炎龙族拼死反对，于是有人精心策划了这场灭族惨案，将罪名嫁祸给陈天诺。“

炎龙跌坐在干草堆里，锁链松垮地垂在身侧。那些被仇恨蒙蔽的岁月突然清晰起来——原来每次与莫无伤交手时，心底那丝莫名的迟疑，竟是因为潜意识里早已察觉到真相。而冥炎飞每次提到灭族时不自然的眼神躲闪，此刻都成了最有力的证据。

“我错了...全都错了...“炎龙双手抱头，声音沙哑。二十年的复仇执念，在这一刻轰然崩塌。他想起小时候，陈天诺常带着糖果来看望他们兄弟；想起父亲临终前，拼命在他掌心写的那个“红“字；想起母亲最后看他的眼神，不是恐惧，而是想说出真相的焦急。

凌绝芯收起灵力，屋内的虚影渐渐消散。“真相已经浮出水面，但真正的危机还未解除。“她望向窗外的夜色，“冥炎飞不会善罢甘休，而天王...也在暗处虎视眈眈。“

莫无伤走到炎龙身边，抬手解开他腕间的锁链，手掌残留的灵力轻柔地治愈伤口：“过去的事无法改变，但未来还掌握在我们手中。“他的声音坚定而温暖，“陈天诺...他也希望你们能放下仇恨，重新开始。“

厢房内，干草在穿堂风中沙沙作响。晨光渐渐染红窗棂，照在炎龙黯淡的龙角上。炎庭走到兄长身边，握住他的手：“哥，我们一起面对。“炎龙看着弟弟掌心的旧疤，终于伸手回握。

莫无伤望着陈天诺逐显现的虚影，然后偏头对他温和一笑：“这一路，辛苦你了。”空气中泛起细密的灵力波动，像是魂魄在尽力传递这份谢意。

“无伤！你到底在和谁说话？”炎龙脖颈青筋暴起，而炎庭则迅速抽出腰间短刃，刀刃映出空荡荡的墙角。霜竹则是毫不犹豫拿起了手中的竹笛，却被凌绝芯抬手拦住——她金色的瞳孔流转着冷光，终于明白为何这些日子，兄弟俩对陈天诺的存在毫无反应。

“是天王的‘蔽目咒’。”莫无伤指尖划过炎龙炎庭的身体，青金色灵力顺着纹路游走，“此咒能蒙蔽特定之人的神识，让他们对既定事物视而不见。想必冥炎飞早与天王勾结，算准了陈天诺魂魄现身的时机。”

他掌心腾起淡青色灵力，郑重地对陈天诺对视了一眼：“稍待片刻。”话音未落，已扣住炎龙炎庭的手腕，带着两人疾步穿过莫府九曲回廊。檐角铜铃在夜风中摇晃，将三人的影子剪碎又拼凑。

书房内，檀香萦绕的案几上，无眉师傅早已铺开符纸。枯瘦的手指蘸着朱砂，行云流水般勾勒出破咒纹路：“闭眼。”符咒化作流光没入兄弟俩眉心，炎龙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尘封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炸开——那些被刻意模糊的白衣身影，此刻竟与陈天诺的面容完美重合。而炎庭则捂住心口，那里曾被天王种下的禁制正在崩解，他看见霜竹对着虚空行礼，终于意识到这些日子，陈天诺竟一直默默守护在他们身边。

符咒消散的瞬间，陈天诺的魂魄如同破云而出的朝阳，在熹微晨光中渐渐凝实。炎庭的短刃当啷坠地，他踉跄着向前两步，又突然停住——记忆里陈天诺在天王殿前据理力争的模样，与此刻温润发光的身影重叠，让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陈天诺指尖凝聚灵力，隔空弹了下炎庭的额头，虚影穿透少年额头带起一阵微光：“你这个泪眼的小东西，当年是谁在天牢里哭着要吃糖？”他忽地转身，朝僵在原地的炎龙挑眉，“怎么？见到救命恩人不打算行个大礼？不过看在你跪得这么标准的份上，免了。”

炎龙喉咙滚动，铁链随着颤抖哗啦作响：“我...我...”

“停——”陈天诺单手叉腰，虚影泛起俏皮的光晕，“先别哭丧着脸，你这模样比我这鬼还吓人。当年追杀我时的威风呢？说好的‘不手刃仇人誓不罢休’，结果被冥炎飞那老狐狸耍得团团转。”他突然凑近炎龙耳侧，压低声音：“老实说，是不是他给的盒饭比较香？”

炎庭“噗嗤”笑出声，眼泪却还挂在睫毛上。陈天诺见状，指尖轻点虚空，凭空变出片晶莹剔透的灵力花瓣，轻轻贴在少年眼角：“再哭就成小花猫了，当心以后找不到媳妇。”

莫无伤静静倚在门边，看着这温馨又荒诞的一幕。霜竹和小星憋笑憋得肩膀直抖，而炎龙耳尖通红，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梗着脖子嘟囔：“谁、谁要你救...”

突然，陈天诺周身的灵力骤然沉静，虚影变得愈发清晰。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目光变得郑重而深邃，依次看向炎龙和炎庭：“但玩笑归玩笑，有些话我必须说清楚。”他抬手虚握住炎龙颤抖的手，虽然触碰不到，却让炎龙感受到一股安心的力量，“当年灭族惨案，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为的就是挑起妖族与天界的纷争，稳固天王那腐朽的统治。”

他转向炎庭，语气柔和却坚定：“你在天牢里受的苦，我都看在眼里。我救下你，不仅是因为你是龙族血脉，更是因为我相信，你们兄弟身上有着改变这不公世道的力量。”陈天诺的眼神扫过在场众人，“如今真相大白，但前方的路只会更加艰难。冥炎飞和天王不会善罢甘休，他们还藏着更可怕的阴谋。”

晨光穿透雕花窗棂，在他虚幻的身躯上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陈天诺深吸一口气，声音铿锵有力：“但我相信，只要我们并肩作战，就没有跨不过的坎。龙族的荣耀，必将在我们手中重铸！”

暗处，冥炎飞握紧钢刀的手青筋暴起，而厢房内，干草在穿堂风中沙沙作响。陈天诺的一番话，让众人心中燃起了斗志，二十年的恩怨，在此刻化作了前行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