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失明

　　无眉真人枯瘦的手指在药包上方快速结印，浑浊的眼珠几乎要瞪出眼眶。随着一声暴喝，各色草药突然悬浮而起，化作一缕缕流光没入半空。馥郁药香中，那些细碎的药材竟如活物般缠绕交融，凝成一颗散发温润光晕的琥珀色液体球。

“看好了！这可是老夫改良过的《还魂凝魄术》！”无眉大袖一挥，液体球轰然炸裂，万千光点如细雨般洒落在莫无伤身上。众人屏息凝视，只见他胸口那道焦黑裂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原本虚浮的魂魄也逐渐凝实，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成了！”无眉兴奋得胡子乱颤，可笑容尚未完全展开，面色又陡然凝重，“但要让肉身与魂魄彻底契合，还需以灵力为引，施法稳固三日。这段时间容不得半点闪失！”

霜竹立刻握紧腰间的断铃残片，“我守第一夜！”小星也不甘示弱，晃着腰间的符咒跳起来：“我第二班！”悠然默默取出玉佩放在莫无伤枕边，温润的红光与他周身萦绕的灵力交相辉映，仿佛在无声诉说着守护的誓言。

三日后，晨光刺破云层时，莫无伤的睫毛微微颤动。霜竹第一个扑到床边，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无伤！你终于醒了！”小星抹着眼泪笑得直打嗝，无眉真人更是手忙脚乱地打翻了药碗。

然而，莫无伤摸索着想要抓住友人的手，却在空中茫然抓了个空。他瞳孔涣散，眼睫不安地颤动：“霜竹……我……我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屋内骤然陷入死寂，只有悠然手中玉佩的红光突然剧烈明灭，在众人惊愕的脸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无眉真人抖着手扒开药渣，枯枝般的手指突然僵住。他拈起一截泛着幽紫色的根茎，声音里裹着惊怒：“这是‘噬明藤’！凌绝芯送来的补药里居然混着这种东西！它专门侵蚀魂魄感知，和千年朱阳参相遇会产生反噬……，但如果直接使用则是强身益气！”

霜竹猛地抓住药包翻找，铜铃残片哗啦作响。记忆突然清晰——凌绝芯递来木盒时，指尖曾在盒盖上停顿半息。“都怪我！当时只顾着道谢，连检查都没检查！”少年一拳砸在石桌上，掌心渗出鲜血，“要是我再谨慎些……”

“都别自责了。”莫无伤摸索着撑起身，指尖抚过床头熟悉的玉佩纹路，“凌姑娘既然肯冒险送药，定不会故意加害。这药或许另有隐情。”他顿了顿，侧耳捕捉着窗外传来的细碎人声，“听，乡亲们等急了。”

院外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喧哗，孩童嬉笑与木桶碰撞声混着风飘进来。悠然跑到窗边，看到蜿蜒的队伍从村口排到莫府，村民们或提着竹篮，或捧着新摘的山果，正踮着脚朝院内张望。

“无伤少爷醒了！”人群中爆发出欢呼。一位老妪颤巍巍举起陶罐：“这是我熬的莲子羹，快给少爷补补身子！”

莫无伤摸索着往门口走，脚步踉跄却固执。霜竹要去搀扶，被他抬手拦住：“让我自己来。”当指尖触到雕花门框时，他听见人群骤然安静，紧接着是压抑的抽气声——大概是看到他空洞的眼神了。

“乡亲们。”莫无伤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朗如往昔，“我……”他话未说完，突然被塞进个温热的东西，掌心传来粗陶的触感和莲子的清香。

“喝口热的。”苍老的声音带着哽咽，“当年你母亲总说‘药要趁热喝’……”莫无伤喉头发紧，眼眶酸涩，却又笑出声来。看不见的世界里，那些熟悉的乡音、温暖的触感，反而比从前更鲜明了。

突然，角落里传来布料摩擦声，霜竹猛地转头，只见凌绝芯一身紫衣隐在槐树后，正死死盯着莫无伤手中的药碗。

“凌姑娘！”霜竹大步追过去，却在看清她手中焦黑的符咒时愣住了。那半张残符上，“玄影芝需以阳炎符镇之”的字迹还未完全烧尽，边缘的撕扯痕迹清晰可见。凌绝芯金色瞳孔泛起涟漪，将残符塞进他手中：“我在来的路上遭遇截杀，符咒被毁了一半...原想当面解释，却见你们急着用药...”

远处，莫无伤正摸索着接住村民递来的艾草，苍白的脸上扬起温暖的笑。凌绝芯握紧腰间玉珏，低声道：“能救他的，或许还有办法...”

————三日后————

竹影婆娑，悠然捧着药书的手指突然一顿：“霜竹哥，书上说紫叶明睛草喜阴湿，后山的老林子或许有！”话音未落，不远处的竹林里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三人循声跑去，只见一名黑发男子面朝下趴在腐叶堆中，白色衣襟沾满泥泞，背后的竹篓摔得四分五裂。他脚踝处赫然两个渗着黑血的牙印，显然是被毒蛇所伤。伤口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发紫，肿胀得老高，丝丝黑气正顺着小腿缓缓蔓延。

霜竹立刻挡在悠然身前，腰间铜铃发出戒备的轻响：“小心！最近天王殿的眼线到处搜查，这人说不定......”话没说完，就被悠然打断：“他气息都快没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她的眼神坚定，已经快步上前查看男子的伤势。

小星已经掏出解毒符咒，却被悠然拦住：“等等！伤口发黑带紫，是青鳞蛇的毒！得用冰泉草压制！”她迅速从药包翻出草药，熟练地嚼碎敷在伤口上。男子突然剧烈抽搐，苍白的手指死死抓住悠然的手腕，喉间溢出痛苦的呻吟。

“别怕，我们带你回去。”悠然轻声安抚，与霜竹、小星合力将人扶起。男子昏迷中还紧攥着竹篓里半株蔫了的草药，叶片上的露水在暮色中泛着微光，竟与药书上记载的紫叶明睛草有几分相似。

莫府内，无眉真人围着昏迷的男子直转圈：“这毒棘手得很！不过他运气好，悠然认得青鳞蛇的解法。”霜竹却皱着眉盯着男子的衣摆——布料边缘有几道新鲜的爪痕，不像是蛇类所为。那些爪痕呈五道平行排列，深深嵌入布料，边缘还残留着些许不明液体，散发着淡淡的腥气。

门外突然传来村民的议论声：“听说后山最近有黑影闪过，该不会......”霜竹心头一紧，握紧了腰间的断铃残片。而床上的男子突然呓语一声，苍白的唇瓣翕动，吐出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药......药方......”他的声音微弱，仿佛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烛火。

白衣男子在药香中缓缓睁眼，茫然打量着雕花木梁：“这里是……？”

“莫府，你被毒蛇咬伤后昏迷，是我们救了你。”悠然递过温水，“还没问你名字呢？”

男子撑起身，苍白的脸上露出感激：“我是一位医者，是个走方郎中，在后山采药时遇到劫匪，慌不择路才被蛇咬……”他瞥见桌上的药渣，突然坐直身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若府上有病人，我或许能帮上忙。”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稍纵即逝。

悠然眼中一亮：“我哥哥莫无伤失明了，你能看看吗？”

白衣男子闻言起身，脚步还有些虚浮，却执意让悠然带路。推开房门时，莫无伤正凭窗静听风声，听见动静便侧过头：“谁来了？”

那个白衣男子的目光落在他空洞的瞳孔上，喉结猛地滚动，声音竟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无伤……我终于又看见你了。”

莫无伤指尖一顿，循着声音方向望去：“你认识我？”

他顿了顿没有说话却直接看向悠然，“让我先看看他的脉象。”

白衣男子正常查看脉搏，这时候外边的天空突然阴了起来，铅云翻涌间一道闷雷炸响。悠然迅速横剑挡在房门前，霜竹反手扣住腰间铜铃，两人交换了个警惕的眼神。莫无伤扶着雕花床头摸索起身，掌心的玉佩已被攥得发烫，却被悠然伸手拦住：“无伤哥哥，您安心待在屋内！“

两道赤红火光骤然撕裂云层，炎庭身披玄铁鳞甲凌空而立，背后九道烈焰轮盘嗡嗡作响，冥炎猩红头发高高梳起，周身缠绕的火焰火还有红色铠甲映得廊下一片血红。“听闻莫家余孽苟延残喘，“炎庭的声音裹挟着滚烫热浪，“没想到瞎了眼还敢露面？“冥炎阴森一笑，火凝成锁链直扑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