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街头酒鬼

　　萧晨目光悠远，仿若透过岁月迷雾回望往昔，嘴角轻扬，露出释然笑意：“真想不到，爹与真叔竟是同门师兄弟，往昔竟全然不知。”感慨中透着一丝怅然。

南宫影轩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润了润喉，目光在萧晨身上打量一番，点头赞许：“看你身手，确有不凡之处。萧少侠这一身功夫，想必是得了阿真师叔真传吧？”言语间满是探究。

萧晨微微颔首：“真叔于我，亦师亦父，倾囊相授诸多武艺。”言辞间满是敬重与怀念。

南宫影轩浓眉一皱，面露惊诧：“那聚贤庄、天龙门皆非等闲之辈，你们竟能周旋至此，着实超乎想象！虽说有天命剑傍身，但对手势力庞大，绝非易事。”

萧晨手抚天命剑剑柄，剑鞘触手冰凉，似在回应主人触碰，沉声道：“这剑甚是古怪，每逢我怒火攻心、生死攸关，便会自行震颤，迸发出惊人威力，连我也难驯服。”眼中闪过一丝忌惮。

南宫影轩手托下巴，陷入沉思：“我曾听岛主提及，天命剑有灵，非天命所归者，难以驾驭，更难窥其锋芒。既如此，天龙门为何拼死抢夺？即便夺了去，若无契合机缘，也不过是废铁，难凭此号令江湖。”

书方折扇轻摇，踱步上前，目光锐利：“影轩兄所言极是，天龙门此举，怕是另有图谋。莫非忌惮此剑威力，怕威胁自身江湖地位？可放眼武林，能制衡他们的，除了聚贤庄，尚有恶人谷、侠客岛，事情怕没那般简单。”

正说着，一阵沉稳脚步声渐近，紧接着清脆敲门声响起，小二扯着嗓子高呼：“客官，酒菜来咯！”手脚麻利地进门布菜，热气腾腾，酒香四溢。

裴雨荷莲步轻移，柔声道：“萧晨，奔波一路，快吃点补补身子。”目光温柔，满是关切。

萧晨拱手致谢：“多谢姑娘挂怀，你也一同用膳，想必累坏了。”

裴雨荷浅笑嫣然：“嗯，那便一起。”

书方在旁，目光不自觉飘向裴雨荷，见她笑语盈盈，心中五味杂陈，手里折扇开合频率加快，神色略显不自然。

南宫影轩环视众人，打破短暂沉默：“此地距侠客岛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得耗费半个多月。其间江湖暗流涌动，大伙务必小心。”

书方似是想缓和气氛，起身走到裴雨荷身旁，挤出一丝笑，轻声问：“雨荷姑娘，听闻这地蜂蜜别具风味，清甜可口，极补元气，你要不要尝尝？”

裴雨荷微微摇头，歉然一笑：“多谢书方兄好意，我向来不喜甜腻，怕是无福消受。”

书方身形一僵，笑容瞬间凝滞，心底泛起丝丝失落，默默收起折扇，低声道：“那……罢了。”说罢，快步走出房门，背影透着落寞。

萧晨见状，心生疑惑，起身追出：“书方，你这是去哪？”书方仿若未闻，脚步未停。

萧晨紧赶几步，拉住书方衣袖：“书方，到底怎么了？”

书方猛地甩开衣袖，眉头紧皱，不耐烦道：“别管我！让我独自待会儿！”语气生硬，与平日儒雅模样截然不同。

萧晨一怔，无奈收手：“好吧。”

与此同时，客栈大堂人声嘈杂，一桌侠客酒过三巡，声音不自觉拔高。

“哎，听闻了没？聚贤庄惨遭天龙门血洗，一夜之间，灰飞烟灭呐！”一人压低声音，眼中却满是八卦之火。

旁人瞪大双眼，惊得酒杯差点落地：“当真？楚秦风那可是一方豪杰，武功高强，竟也折戟沉沙？这江湖，怕是要变天咯！”

“可不是嘛！天龙门近年势头凶猛，这般行径，怕是野心勃勃，往后武林恐无宁日。”另一人摇头叹息，满脸忧虑。

萧晨本就心绪不宁，听到此番言语，身形剧震，脱口惊呼：“什么！楚庄主他……”脸色瞬间惨白。

裴雨荷闻声赶来，见萧晨神色不对，心急如焚，伸手轻拍其后背安抚：“萧晨，怎么了？”

书方面色凝重，缓缓踱步而来，沉声道：“楚庄主为护我们脱身，独自引开天龙门，怕是凶多吉少了。”语气中满是惋惜与愧疚。

萧晨眼眶泛红，攥紧拳头，二话不说，猛地冲出门去，身形如电。

裴雨荷花容失色，边追边喊：“萧晨，你站住！去哪啊！”

书方长叹一声，摇头跟上：“这性子，迟早要吃亏……”三人身影转瞬没入夜色。

城镇夜市仿若一片璀璨星河倾洒人间，灯火辉煌，人潮如织，叫卖声、嬉笑声交织，喧闹非凡。裴雨荷在狭窄街巷中一路疾行，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角落，却始终不见萧晨身影。她心急似火，眼眶泛红，脚步愈发慌乱，仿若无头苍蝇般乱窜，满心焦急却无从下手。

“这呆子！该不会一时冲动，跑去寻天龙门晦气了吧？”裴雨荷喃喃自语，声音带着哭腔，泪水夺眶而出，“整日就想着报仇，全然不顾自己死活，每次都弄得遍体鳞伤，真要急死人！”说罢，抬手狠狠抹了把眼泪，似是气恼自己这般失态。

“雨荷……”身后传来书方轻声呼唤。

裴雨荷身形一僵，忙不迭擦去泪水，转身瞧见书方，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强撑镇定：“书方，是你啊，可有瞧见萧晨？”声音带着几分颤抖，难掩焦急。

书方面色凝重，摇了摇头：“我一路寻来，未见踪影。夜市人多繁杂，这样找下去不是办法，不如咱俩分头行动。你往街市北边寻，我去南边，半个时辰后，无论找没找到，都回此处碰头，以防走散。”言辞恳切，条理清晰。

裴雨荷重重点头，二人旋即分开，隐没在人群。裴雨荷一路向北，逢人便打听，脚步匆匆，直至街市尽头的静谧湖泊旁，才瞧见那道落寞身影。萧晨独坐湖边，身形佝偻，脑袋低垂，仿若被抽去脊梁，周身散发浓郁失落气息，湖面波光粼粼，映照着他愁苦面容。

裴雨荷轻手轻脚走近，生怕惊扰他，柔声道：“萧晨……”

萧晨身形一颤，缓缓抬头，目光空洞，喃喃道：“是我……害死了楚庄主。都怪我莽撞冲动，连累聚贤庄上下惨死，真叔的仇未报，又添新债，我……我还有何颜面苟活？”声音沙哑，透着无尽自责与悔恨。

裴雨荷眼眶泛红，蹲下身，双手握住萧晨手腕，急切道：“别这么说！这绝非你一人之过，要怪就怪上官易水阴险狡诈，从头到尾把咱当棋子利用！”言辞灼灼，试图唤醒沉溺自责的萧晨。

萧晨仰头望向夜空，繁星闪烁，却仿若蒙着一层灰纱，无奈苦笑，摇头轻叹：“或许，这就是我的宿命，注定背负罪孽……”

“别瞎说！”裴雨荷提高音量，目光坚定，“善恶到头终有报，天龙门恶行累累，必遭反噬！眼下自责无用，咱们得振作，揪出幕后黑手，还江湖安宁，才不负楚庄主他们拼死守护！”

正说着，书方一路小跑赶来，气息不稳，满脸焦急：“雨荷！找着了？”目光扫过二人，见萧晨神色颓唐，心中了然。

裴雨荷起身，冲书方挤出一丝笑：“没事了，咱们劝劝萧晨。”转头看向萧晨，轻声道：“走吧，回客栈，大伙都在等咱，养足精神，往后的路还长。”

话音刚落，南宫影轩身形鬼魅般现身，目光关切：“可算找着你们了！我见你们匆匆出门，放心不下，跟来瞧瞧。夜市鱼龙混杂，万一出点岔子可不得了。时辰不早了，先回客栈歇着，养精蓄锐，明儿赶路还指不定碰上啥变故呢。”说罢，拍了拍萧晨肩膀，以示安抚。

众人相视无言，默默起身，拖着沉重脚步朝客栈走去。

街巷静谧，唯余脚步声回荡。忽然，一阵嘈杂打骂声打破寂静，抬眼望去，只见四五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围着个衣衫褴褛之人拳打脚踢。那倒地之人蜷缩成一团，双手抱头，嘴里发出痛苦呻吟，声声哀号揪人心肺。

“哼！叫你不长眼，敢擅闯我们墨府，今儿非把你揍得爬不起来！”为首壮汉满脸横肉抖动，目露凶光，抡起拳头又狠狠砸下。

萧晨浓眉一皱，热血上涌，扯着嗓子大吼：“住手！”身形如电，疾步冲上前。

那壮汉停下手，转头瞪向萧晨，啐了一口：“哪冒出来的愣头青？少管闲事！”语气蛮横，透着狠劲。

书方折扇一收，快步跟上，拱手作揖，言辞恳切：“几位兄台，且消消气！有话好说，真要闹出人命，可就吃不了兜着走啦，饶他这回吧！”语气虽儒雅，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壮汉们对视一眼，似忌惮惹事，狠狠踹了地上人几脚，撂下狠话：“算你小子走运！再敢来，剁了你！”说罢，骂骂咧咧走进旁边朱漆大门的墨府，“哐当”一声，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裴雨荷赶忙上前，蹲下身子，轻声问：“你怎么样？伤着没？”目光满是关切。

地上那人挣扎着起身，身形摇晃，借着朦胧月色，众人瞧见他面容虽脏污，却难掩眉清目秀。他顺手捞起地上酒葫芦，猛灌几口，酒水四溅，几滴溅到萧晨鞋面。打了个酒嗝，他咧嘴傻笑：“哼……他们不让我见墨玉小姐，我偏要来！哈哈……”笑声中满是倔强与悲凉。

萧晨心生怜悯，从身后包袱掏出几锭白银，递过去：“来，拿去买点吃食、治治伤。”声音温和。

谁料，那酒鬼抬手一甩，把银子打翻在地，喷着酒气大骂：“呸！有钱了不起啊？老子当年也是富家公子哥，不过家道中落罢了！现在看我落魄就来施舍？来啊，看不惯打死我！”眼眶泛红，情绪瞬间失控。

南宫影轩眉头紧皱，冷哼一声：“别管这疯子了，咱们走。”侧身欲走，满脸不耐。

裴雨荷面露不忍，扯住影轩衣袖：“别，他怪可怜的，神志不清怕是受了大刺激。”转头看向酒鬼，柔声道：“大哥，你冷静冷静，到底咋回事，说出来，大伙兴许能帮你。”

酒鬼眼神迷离，忽而大笑，忽而大哭，扯着嗓子吼：“帮我？少在这装好人！我都这副鬼样子了，还能有啥指望？可……可我亲眼看着心上人被爹娘逼婚，自己却窝囊废一个，啥也做不了！我算个啥东西……”声音哽咽，双手抱头蹲下，身子颤抖。

书方轻叹一声，上前一步，蹲下平视他：“大哥，你先别哭。你把事儿说清楚，咱们几个江湖人，就爱管不平事，能帮一定帮！”言语间满是真诚，试图安抚这颗破碎的心。

萧晨也重重点头：“是啊，你说说看，别憋在心里。”众人围拢，目光聚焦，试图从这酒鬼的悲苦过往里，寻出一丝助人的契机。

张方瑾身形颤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眼角泪水，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带着几分哽咽：“我本是这城里有名的张家少爷，家境殷实，墨府的墨玉小姐……打小与我一块儿长大，春日扑蝶、冬日堆雪，形影不离。那时两家门当户对，大人们瞧着我俩投缘，也从不阻拦，只盼儿时欢乐能岁岁年年、永不落幕。”

说着，他眼眶泛红，泪水簌簌滚落：“后来年岁渐长，情愫暗生，我满心欢喜求了父亲上门提亲。墨玉她爹也点头应下，本以为是天赐良缘，美满可期……谁料，一夜之间，天塌了！仇家找上门，一把大火烧了我家宅子，亲人们在火海中惨叫，我拼死逃出，却也只剩孤身一人。”

他攥紧拳头，关节泛白，身子晃了晃：“废墟里爬出来，我咬着牙、咽下泪，从零开始，摆地摊、跑码头，攒了点辛苦钱，想着去找墨玉，给她个安稳将来。可她爹见我落魄，翻脸不认人，啐我是穷酸，把我扫地出门，连想护我的墨玉都锁进房里，不让相见！”

“前些日子，听闻墨府跟王家订了亲，婚期都定了！可墨玉满心满眼只有我啊！我不甘心，一次次上门求见，换来的只有棍棒拳脚，那帮人下手狠辣，根本不留情面……”张方瑾蹲下身，双手抱头，肩头耸动，泣不成声。

裴雨荷眼眶湿润，摇头轻叹：“这世道……相爱之人，怎就被门第拆散至此，太可怜了。”语气满是不忍与惋惜。

书方皱着眉头，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要不，咱找墨玉她爹理论理论？把前因后果、是非曲直摆清楚，兴许能唤醒他良知。”虽是提议，却底气不足，透着几分试探。

张方瑾“嗤”了一声，抬头，满脸不屑：“理论？你当他是善男信女？见钱眼开的主儿，早把信用、道义抛九霄云外了，能听你这套？别天真了！”言辞中满是绝望与愤懑。

萧晨目光一凛，思忖片刻，低声道：“要不，想法子带你见见墨玉？有些心里话，当面说清也好。”

张方瑾苦笑摇头：“见？人都锁得严实，咋见？就算见了，又能如何？她爹主意已定，改变不了什么……”

裴雨荷眼珠一转，凑上前，轻声道：“咱偷偷把她带出来，远走高飞！天涯海角，总能寻个容身地儿，躲开这糟心事。”

书方瞪大双眼，面露惊愕，脱口阻拦：“这……万万不可！咱一介江湖人，怎能随意劫人、坏了规矩？往后在江湖可就难立足了！”

裴雨荷嘟嘴，冲书方扮个鬼脸：“哎呀，都这节骨眼了，还死守规矩？救人要紧！”

萧晨眉头紧皱，权衡再三，长叹一声：“罢了，先回客栈。张兄，你且安心歇着，我琢磨琢磨，看怎么把墨玉小姐安全带出来，总不能眼睁睁瞧着有情人被拆散。”

众人搀扶着张方瑾，默默朝客栈走去。

本章完

读书三件事：阅读，收藏，加打赏！